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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问,“你不是都随身带着吗?”

贺忻摸摸口袋说,“我一路跟着你来了,哪儿有时间准备口罩?”

李言蹊沉默了一下,偏头看他,“谢谢。”

“我是不是得说声不客气你心里才舒坦啊。”贺忻说完又看着他,“我本来想带你去个地方缓解缓解,但你的脚.......”

李言蹊立刻回答,“去吧,我今天不想回家。”

贺忻笑了笑,“小奶泡怎么办?”

李言蹊说,“我来西潭之前就跟他说过了,本来就没打算回去,至少今晚不想回去。”

贺忻没有刨根问底,出了医院以后就去附近的集市里买了两件不怎么招摇的黑白卫衣,两个人换上以后,就乘车去了贺忻所谓的“秘密基地”。

那是个还没被开发的沿湖村庄,李言蹊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儿熟悉,直到对方拉着他走到了湖边的灯塔下面,他才顿时明白身处何处。

“漂亮吗?”贺忻捡起石头打了个水漂,朝他指了一圈四周。

“挺漂亮的。”李言蹊想了想说,“不过,你看看我微信头像。”

贺忻不明所以地拿出来点开大图看了一眼,李言蹊眼神示意他抬头,半晌,贺忻瞪大了眼小声骂了句操。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李言蹊指了指远方的灯塔,再指指自己,“塔哥,我。”

贺忻感到有点儿挫败,他这一番炫耀现在看来特别像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饭馆跟人死命夸,结果发现那人就是饭馆老板一样尴尬。

李言蹊怀念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几年前我跟李岸来过这里一趟,那时候他想吃鱼,我知道这儿有个的鱼塘,我就带他来了,钓了一筐回去,李岸在村里看见了很多橘子树,他特别想吃,我就溜进橘子树林里给他摘了几个,结果被主人发现了一通追,跑着跑着就跑到这里了,发现了灯塔,拍了照,后来每当压力大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站在灯塔上面看日出,好像就能放松不少。”

贺忻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你以前还偷过橘子啊。”

李言蹊摇摇头说,“就偷过那么一次,以后每当我穷得特别想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时,想起那大妈的威力,我都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贺忻笑了两声。

“我鞋还跑掉了一只。”

贺忻十分不给面子地笑没完了。

李言蹊也笑了,他们站在湖边笑了很久,才搓搓手爬到了灯塔上。这两天又要降温,灯塔四面透风,还挺冷的。

贺忻靠在栏杆上,探头向下望。

“这里离村庄应该很远吧。”

李言蹊点点头,“大概还得走一段路。”

贺忻看了他一眼,突然朝着远方大喊道,“塔哥......哥哥哥哥........”后面是一串回音。

李言蹊不甘示弱,也扑到栏杆上喊了一句,“柠檬..............”

相视短促一笑后,同时靠在上面没说话,贺忻能感觉到李言蹊的表情一点点深沉下去,他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我看了我爸爸的信了。”

贺忻没想到他会突然扯起这个话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茬。

李言蹊声音里透着点很淡的悲伤,“他死了。”

贺忻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瞪大了眼。

李言蹊哭过一通后很平静,也没有再流眼泪的预兆。

他说,“这几封信应该是他托人给我的,他逃到外面以后就得病了,肺癌还是什么癌的,他没有选择治疗,就这么一天天耗着,然后死了。”

贺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搓了下手指,咳嗽了一声,“然后呢。”

“你知道他当初犯了什么事儿吗?”

贺忻摇摇头。

李言蹊声音很哑,“当时劲的爸爸在蒋志鸣家做司机,蒋志鸣的哥哥看劲人小,不爱说话,经常欺负他,劲不敢反抗,怕他爸爸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丢了。”

“然后某一天,蒋志鸣哥哥东西丢了,他以为是劲偷的,找茬找到了他们家,劲没有偷东西,他当然不肯承认,蒋志鸣哥哥对他又打又踹,被他爸爸看见了,俩人起了争斗。当时我跟他还是邻居,那天我爸去借酒钱,就目睹了全过程,他冲过去帮助劲的爸爸,本来想稍微教训下他哥哥,结果劲爸爸火气上来了,推拒的力气大了些,我爸一下没拉住,蒋志鸣哥哥扑过去打人的时候,不幸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

“然后他们就成了杀人犯,因为是劲爸爸先动的手,但基于他是意外杀人,对方又有明显的过错在先,才减轻了一点罪行,没有直接判死刑。我爸是帮凶,也是要去坐牢的,但他怂了,生平就干了这么一件有义气但没脑子的事儿,然后跑了,这么些年一直在外面东躲西藏地过着,如果不是生病,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是不会给我写信的。”

贺忻怔然地听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没想到这件事究其缘由来这么复杂。

李言蹊笑了一下,“毫无疑问,我是恨他的,他抛弃了我和我弟弟,他担不起爸爸这个词,我看到他那封信,信里说,直到现在这一刻,他咳嗽地像条狗,一个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几乎动不了身体,一动哪儿都疼,他看着破败的房间,想到了我,想到了他最后的人生里没有吃上我做的一碗面,很遗憾。”

李言蹊的声音发着抖,“他的遗憾一点都不值钱,他到死都还想着自己。”

贺忻拍了拍他的肩。

李言蹊回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么恨他,我天天咒他死在外面,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不要再扯着我后腿,不要让我为了给他还债给他“擦屁股”弄得自己焦头烂额,满身狼狈,每天都好像走在悬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当我看到信的那一刻,我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自由了,我他妈自由了。”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攥紧了衣角说,“但我不知道原来自由这么痛。”

贺忻轻轻地附和了一遍,垂下眼睑,沉默地笑了笑。

“他明明没有管过我,也不爱我,更让我平白无故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折磨和无数的白眼,为什么我会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贺忻从没承认过,自由的代价有多痛,但这一刻被挑明了原因以后,心里像是被人戳了根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不是因为自由而痛,而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家人,没有爸爸了。

“最后那封信里他说,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活得漂亮一些,不要像他一样,凭那种姿态活了一辈子。”

贺忻敛情绪看着他,“所以你决定跟蒋志鸣比赛?”

李言蹊轻轻嗯了一声,“我想彻底跟过去告个别。”

贺忻看着他,“那告别的滋味怎么样?”

李言蹊说,“比想象中难,比想象中痛,却比想象中更值得。”

贺忻没说话,他好像能透过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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