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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韩恺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停顿,他根本不敢去想,到底传来的将会是怎么样的消息。

「从十二米高的楼上被气浪给震摔下来,还在手术中,医生说生命没有危险,但是……」

韩恺狠狠一拳砸在喇叭上,高昂的刺耳鸣叫更加让他满腔焦急无处发泄:「说话!」

「腰椎骨折。」石磊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马上到。」韩恺挂断电话,下意识地抗拒着刚才听见的残酷的消息,他不可能不明白腰椎骨折对于人体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个健康的,能跑能跳的,开朗得就像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欧阳锐?

那个优秀的,聪明的,格斗射击都是一等一的欧阳锐?

那个总是在反恐训练中抢先歼灭最后一个匪徒然后站在他面前哈哈大笑的欧阳锐?

这不可能!

他一路挂着警灯冲到医院,手术室外面聚集了特别行动组的所有成员,一个个都面色沉重,童晓恬手臂上缠了绷带,鲜血洇红了一片,魏鹏宇正替她捧着一杯咖啡让她喝,石磊在椅子上坐着,其它的人或站或蹲,眼睛全都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听见他的脚步声,一起扭过头来。

韩恺微微喘着气,目光一一扫过大家疲惫而伤感的面孔,最后落在手术室紧闭的门上。

「石磊留下,其它人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交报告给我。」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出来一句话。

「组长,报告我可以在这里写,让我等欧阳出来吧。」童晓恬率先说,另一个组员也急忙附和:「是啊,在这里等,我会……踏实一点。」

「也不看看你们什么样子,还要在这里等,等什么!等贼自己跑来让你们抓吗!?还是你们能代替医生救他?」韩恺的声音不大,却让他们都低了头,「都给我回去睡觉!」

看着人都离开了,他这才转向石磊:「说吧,怎么回事。」

「缉毒组情报无误,今天下午的确有毒贩和买家在现场交易,但是现场在闹市区,有很多市民,不易掌控,而且,意外的是,在毒贩的后备逃跑路线里,竟然安放了炸弹,提前引爆导致欧阳重伤。」

「提前引爆?」韩恺皱起了眉头。

「是,毒贩二号目标被当场炸死,也许是他们失误。但我个人觉得,炸弹不像是毒贩自己安装的,很可能另有其人。而且在我们开始行动之前,欧阳跟我说起过……他似乎觉得我们的通讯有些问题。」

「为什么不排除隐患之后再行动?」

石磊站得笔直,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们检查过,无线通讯和警用频道没有任何问题,他也说不出更详细的,就说是直觉,方组长没有采信他的说法。」

「那么你呢?」

「我很想相信欧阳,但是他并没有证据,所以我也同意方组长的意见,行动如计划展开。」

「后来通讯有障碍吗?」

「没有。」

「欧阳是在抓捕毒贩的时候被炸弹波及的?他怎么这么急躁?」韩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都在颤抖,必须要咬紧牙关才能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态度面对。

石磊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他是为了掩护方组长才没有躲开,当时方组长冲在前面。」

韩恺苦笑:怎么会这样……他是觉得嘉仪在进入缉毒组之后有一些急功好利,可以理解为她是想尽快破案,所以他也乐于给予必要的支持,谁知道她居然这么拼命。

还有欧阳……欧阳……欧阳……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护士推着轮床出来,韩恺抢步过去,看着欧阳锐带着氧气面罩的脸,安安静静地昏睡着,脸上还有一块血迹没有擦掉,长睫毛投射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淡淡阴影。

「欧阳?」他轻声地叫着小孩儿的名字,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希望奇迹能出现,小孩儿忽然睁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响亮地叫『头儿!我饿了!』

「请你让开,我们要送病人回加护病房。」护士温柔地提醒他,「麻醉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失效,他没这么快醒来的。」

韩恺向后退了一步,望向跟在后面的医生,喉头痉挛着,竟然说不出那个残酷的字眼。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同情地看他,拉下口罩叹着气:「腰椎粉碎性骨折,手术是成功了。但之后要等明天病人清醒之后进一步检查,不过,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把石磊也打发回去,韩恺茫然地走进加护病房,在欧阳锐的床边坐了下来,室内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上的光点在有规律地跳动着,欧阳锐紧闭着双眼,白色被单下的身体毫无生气,一动不动。

「小混蛋。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是跟你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韩恺沙哑地说,伸手握住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还是略低的体温,修长的手指在掌心很快就捂热了,食指上粗糙的老茧轻轻地蹭着他掌心的皮肤,仿佛又看见他每次射击考核总落在自己后面时那不服气地鼓起的包子脸,黑亮的眼睛瞪着他,然后下一秒又愉快地绽开笑容认输:「i服了you,头儿。」

「醒过来吧,告诉我你没事,啊?」他轻轻抚摸欧阳锐的侧脸,试图把上面的血迹擦掉,小孩儿爱干净,训练结束之后灰头土脸都会高叫脏死了脏死了第一个冲去洗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清爽俊朗的样子,脸上沾到血他会难受。

「小混蛋,我是你的组长,我命令你,好好的,醒过来,站起来。」韩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恳求的口气,「好不好?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这次也一定不会的,对吧?」

手指划过欧阳锐紧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在他皮肤上划过,痒痒的,他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小孩儿的睫毛像女孩子一样又长又密?小孩儿闭着嘴唇的样子特别地乖?

是啊,欧阳锐就像是个发光体,平时见到的他不是这样的,活泼,爱闹,除了工作的时候一刻都安静不下来,被他那么黑亮的眼睛瞪着,哪还有心思去研究他的睫毛,光是应付他的斗嘴就已经费尽心思了,哪还会去注意他闭起嘴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韩恺忽然感到很茫然,他自以为对欧阳锐的感情很纯粹,就是喜欢和欣赏,欧阳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人,和局里那些文质彬彬的高职技术警官不同,和他手下的都是实战一步一步上来精挑细选的组员也不一样,他优秀到可以高高在上,却从来没有一丝优越感,反而很享受和大家打闹在一起,记得刚入组的时候自己曾经有意刁难过他几次,他不但任务完成得漂亮,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点愤怒或者不甘的情绪,眯起眼睛,笑得弯弯的,仿佛自己对他的强硬态度也让他甘之如饴。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呢?」他喃喃自语,「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不必面对内心深处这种惶恐的感觉,我以为可以把它藏的很好,事实上我也做到了,理智甚至让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兄弟,不是爱人。

是欣赏器重?是惺惺相惜?

我为什么就不敢面对真正的理由呢?

为什么只有等你这样躺在我面前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会从躲藏的地方喷涌而出呢?

在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面临这样的场面。我以为一切就这样了,你是兄弟,是手足,我们终将擦肩而过,结婚,生子,这样过一生,藏在心底的感情永远不会发芽,甚至我自己都不会察觉。

选择,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如果在你和我之间选择生死,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机会,如果是在我和嘉仪之间选择,我同样会把机会留给她……但是……在你和嘉仪之间呢?

「小混蛋,你逞什么英雄啊……」

把嘴巴贴近欧阳锐的耳朵,韩恺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忽然觉得我不配做一个员警,因为我竟然在想……你……如果……不那么做的话……」

如果受伤躺在这里的是嘉仪,自己也会难过,也会愤怒,但不会是这样,这种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一切都灰暗了的感觉,这种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毁灭的绝望,沉甸甸地压住他的呼吸,让他窒息。

韩恺愿意付出一切来挽回,只要……

「如果……」他闭了闭眼,低声地说,「如果你好好地醒过来,跟从前一样能跑能跳,我就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是你希望的那种……好吗?」

他握起欧阳锐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着,试探地,动作极其轻柔地吻了一下小孩儿的手背。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情况就是这样了。」石磊笔直地站在韩恺办公桌前,面前是全组连夜赶出来的报告,韩恺正在一页一页地翻阅。

他今天离开医院的时候欧阳锐还没有苏醒,尽管心里放不下,他还是回到警局,全体组员都在,连受轻伤的也没有缺席,石磊作为行动代理指挥,早早写好了总结,眼睛都熬得红了。

「从整体来看,这是一次成功的行动,缉毒组完成了他们的抓捕计划,除了有几个疑犯被当场击毙和炸死之外,没有一人漏网,毒品也当场缴获。」韩恺的手放在厚厚一叠报告上,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艰难,没有办法,他不能让他的部下再背负更多的心理压力,这是他自己应该承受的。

「你们做的很好,不要太担心欧阳……」他的喉头几近痉挛,要费很大力气才说得出话来,「那是个意外。别有太多负担,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像平时一样。」

石磊望着他,想说什么,又忍住,敬了个礼出去了。

韩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重新翻开行动报告,还没翻到两页,电话响了起来,是方嘉仪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韩恺……」

「是我。」

「我知道这样的话不该我说,伹我还是想对你道歉,对不起。」方嘉仪一向冷静的声调有些细微的颤抖,「欧阳警官的事……我很遗憾。」

「嘉仪,我现在只想知道一点,行动从头到尾,我们的通讯到底有没有被干扰,或者监听?」

方嘉仪沉默了几秒钟:「你在指责我?」

「没有,但我相信欧阳。」

「哪怕是没有证据的所谓直觉?」

「是的。」韩恺平静地说。

方嘉仪苦笑了一下:「韩恺,你真不像是你了,我知道,欧阳警官是你最优秀的部下,而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这点我不会否认,是我欠他的。」

不,不是你,欠他的人,是我……

而且是连补偿机会都不知道有没有的欠债……

「但是对于这次行动计划,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如果需要我检讨的话,那就是我有些急进,没有在绝对掌控场面的情况下收网,这也是受当时的紧迫条件制约的,你也是组长,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方嘉仪稍微提高了声调,「换句话说,假如欧阳警官没有推开我,今天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我也绝不后悔。」

这世界上有如果吗……我只知道,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欧阳,不是你。

韩恺被自己内心深处翻上来的黑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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