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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传到。这一次,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那一天接旨后,白雁行就不见踪影。路萧找了半日,才在临近驻地的小溪边找到他。

白雁行一个人给自己灌着酒,明明刚到而立之年,此时看起来却很有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路萧第一次不知怎么安慰他,在他身边坐下,软声道:“雁行哥哥,议和未必就不是好事……”

“我气的是,撕毁通商条约本就是凤国的阴谋,我们如今却反而落到这步田地。”白雁行将一整壶酒一口闷下,“小东西,你晓得么?我们楚国汉子都是铮铮铁骨,至少五十年内,从来没有对哪个国家服软示弱……”

“小东西”是他从前对路萧的称呼。他头一次见到路萧时,路萧明明已经十二岁了,却又矮又瘦,只有脸颊粉嫩嫩的有点肉,长相比女孩子还致,裹在华贵的衣裳里,简直像个捏出来的搪瓷娃娃,比十二岁就轮得起一百斤大锤的他不知道娇贵了多少倍,一点也不像楚国其他粗犷的汉子们。从那时起他就笑叫路萧“小东西”,直到他变得越来越沉稳成熟,越来越像个强大的男人,白雁行才慢慢改口称殿下。

也是那时起,他决心辅佐路萧,为他守护楚国的太平。他相信路萧能够开创一个楚国从未有过的盛世。

他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这一天。

他看向路萧,自嘲似的笑了笑:“到我手里,怎么就输了呢……”

路萧心里一酸:“这不全是你的责任。”

“总该有个担责任的人。我是元帅,不是我的责任,该是谁呢?”他揽过路萧的肩,喃喃道,“我的名声毁了不打紧,但我……对不起你……我让你以后的路……很难走……”

路萧震了震。

“雁行哥哥,你不要这样想,”他急迫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在前线尽心尽力,对得起你自己;你半生保疆固土,对得起百姓。我又算什么呢?更何况你是我的师傅,是十六岁平定叛乱的人,楚国这五年的安稳都仰仗着你。无论如何,你仍会是我最敬重的人。”

他的话让白雁行多多少少宽慰了些。白雁行牵了牵嘴角:“是,我不该说这些。你带酒了吗?”

“带了。”路萧非常善解人意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葫芦,“这是尘封了二十年的女儿红。我只装了这么些,喝完便随我回去吧。”

白雁行接过,刚打开盖子,一个楚兵跌跌撞撞,满脸通红地跑了过来。

接着,他边跑着,边喊出了一句让白雁行和路萧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话

“元帅,殿下,凤军凤军他们退兵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凤军开始从楚国全线撤退。兖城那边虽然已被占领,还没见凤军有要离开的迹象,但围困崖边城的凤军已经撤回了凤国国境内。

楚军又是惊喜又是困惑,白雁行唯恐有诈,依然保持全天候的戒备。

但没过几日,前方传来的情报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原来是凤王在王都突然病危,急召凤二回国。加之凤军军需消耗也非常之大,又已经偿到了甜头,干脆全线撤兵,择日再与楚国就战后事宜进行谈判。

这样的谈判,同楚国求和自然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了,而是让楚国有了平等商榷的资本。

不日,楚军驻地到了楚王谕旨,证实了这一消息。在此处鏖战了将近一年的楚军,终于得以起程,返回故乡。

归途中,只有路萧仍有些担忧:“我总觉着,凤国这兵退得有些奇怪……”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但未必就是针对楚国。”白雁行跟他咬耳朵,“我寻思着,该是他们内部狗咬狗,宁愿退兵也不愿要你的那人挣了头功。”

路萧被他对凤二的称呼弄得脸一红,推开他,故作镇定:“你……说得有理。”

他话说得不在乎,到底还是有些许忧虑。但转念一想,白术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么想着,心中就安定了一些。

楚军士兵们思乡心切,即使失了城池多少让楚国蒙上些阴郁,也丝毫没有影响军中欢天喜地的氛围,连行军都充满干劲。

但,事情突变往往就在一刻间。

那是回程的第二日清晨,朝阳才刚刚撒下细碎的光,一匹快马的嘶鸣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骑在马匹上的是一具尸体,已经身中数箭而死。

很久以后路萧依然百思不得其解,那匹马是怎么驮着尸体找到楚军的,简直像是苍天冥冥中的指使,为那血色的一天蒙上一种诡秘的幸运色。

最先发现马匹和尸体的士兵很快报告上去,白雁行和路萧步履匆匆地赶出来。很快,有人从尸体身上翻出了一封信和一块令牌。

路萧看见令牌那一刻,突然感到手脚冰凉。

那是抽调兖城守军的兵符。很显然,是用以证明身份。

他看着那具尸体背上的数只箭,神色恍惚,像是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白雁行皱着眉,急急地拆开信,只一眼,瞬间脸色惨白。

他双目圆瞪,呼吸短促,似乎有那么一刻,像是要晕倒过去。

但不到须臾,白雁行骤然回头,发出一声暴吼:“立刻清点两千骑兵,随我回兖城!”

路萧觉得他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耳边炸开:

“凤国……

下、令、屠、城、了!”

从楚军当时的驻扎地到兖城,本至少需要五个时辰。两千楚国骑兵像背后有火烧灼一般拼命地赶,硬生生把“五”压缩成了“一”。

军队来到了兖城侧城门。城门被凤军紧闭着,听不见丝毫动静。

“殿下!你冷静些!先看清楚情况!”白雁行大喝着,试图制止满眼含泪、疯了一般要往前冲的路萧。

“我怎么冷静?!”路萧重重推开他,热泪滚滚而下。

他抹了一把脸,满目都是雪亮的恨意:

“我、要、同、那、帮、畜、生、拼、命!”

被他一带,身后的楚军群情激愤,白雁行牙一咬,不再废话,双腿一夹马肚子,带头开始攻城。

他们迅速解决了看守侧城门的凤军,从外面撞开了大门。

门一开,他们看到了宛若人间地狱的景象。

此时的兖城满目狼藉,到处都是奔逃的人群,绝望的哭喊,许多尸体横陈街头。百姓大多骨瘦如柴,面色蜡黄,衣衫褴褛,乍一看就像一具具干尸,逃命时往往腿一软,跌倒在地,便再也起不来了。

那是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一直困在城中的民众,见到城门打开纷纷扑上前,在看到楚国军队的那一刻,已经不能用惊喜形容,而是见到了救世的神灵,绝处逢生,嚎啕大哭。

了一番力气安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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