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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着病躯苟延残喘,只想用那个人的血,祭奠长青宫变愤恨含冤而死的一百四十一条孤魂。

殷成澜苦心孤诣,要让皇帝尝尝那种被摧毁绝望的痛苦,体会被背叛、失去一切的折磨,他的仇恨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去想任何手段,只要将皇帝曾经加付给他、给他母妃,给连按歌父兄,给长青宫里所有人身上的痛苦悉数还给他,殷成澜便知足了。

杜夕阳云坐在那里上,侧影如同一座石像,脸藏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看不清神情。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千梵两步并做一步走到他面前,说:“若是你还信我,我愿向大人承诺,如果太子错杀一人,千梵用性命偿还。”

杜云听了,嗤笑一下,这才缓慢的活动着腿脚,站起身,与他平视,道:“我要你的命做甚么?”

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像心里难受到了极致,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他转身看着蹲在一旁漫不经心逗着小兔子的图柏,说:“老图。”

图柏抬头看向他。

杜云难看的笑了一下:“当初我趁你病发,做了错事,让你险些错失和山月禅师的因缘,纵然如今你与他破镜重圆,但我仍悔恨在心……”

顿了一下,“……杜云无以弥补,这次就作为补偿吧。”

最后几个字压在他的喉咙里,说出来的时候,杜云声音嘶哑难听,一贯的踌躇满志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灰飞烟灭,他眼里有强撑的苦笑,在这一刻他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君子入仕行其义的状元郎。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千梵和图柏看着杜云的马车驶入华灯初上的帝都王城,巨大厚重的城门关住歌舞升平的十里长街,局中人灯红酒绿,只有荒郊野外的他们知道,一场悄无声息的暗波正卷起海浪。

杜云连夜入城,不待歇息,与皇帝在密阁见了面。

天一黑,灵江才知道什么叫两眼抓瞎。

皇宫太大,亭台楼阁比比皆是,在他看来都大差不差,难以区分,他又天生自带迷路属性,之前专心致志辨路还好些,如今又要看路,又要找人,还要哄着小兜兜里的幼崽,尤其是听着幼鸟哼哼唧唧的喵来喵去,他就焦头烂额烦的不行。

灵江只好蹲在宫墙沿上,小翅膀圈在身前,抱着娇弱的幼鸟,思忖殷十九的藏身之处。

站得高看的远,身后是十万灯火阑珊交织,万家炊烟袅袅而上,身前有绿瓦朱甍,宝殿朱阁,怀里的幼崽忽然轻轻吸了一下小鼻子。

灵江低头瞅它。

小鸟鸟抿着淡黄色的鸟喙,顶着几根短而稀疏的呆毛,捂住小肚子,用黑豆小眼幽怨瞅着他。

饿了。

灵江也很幽怨,道:“我更饿。”

小鸟鸟:“.…..”

能换个靠谱的爹吗。

幸好他只是间歇性不靠谱,灵江等野橘猫迈着小碎步追来的时候,把小兜兜拎在爪子上,从墙头一跃而下,展翅滑翔。

既然殷十九已经在宫中,那找到他只是个时日的问题,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填饱肚子。

御膳房比殷成澜好找得多,灵江循着微风飘来的气味,落在了一处宫殿上面,屋檐下有宫女端着红木盘进出,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一股糯米蒸熟的香味化作白烟钻进灵江和小鸟鸟的鼻子。

他们同时吸了吸口水。

橘猫在他们身边蹲下来,胖乎乎的肚子急促的缩,它已经跑了一天,现在累得连喵都不想喵了。

灵江把小鸟鸟放到它怀里,也不管一崽一猫能否听懂,就交代道:“等着。”

说罢飞出屋檐,趁宫里的人没注意钻进了膳房。

这间膳房不太大,显然不是为皇帝做饭的地方,已经过了时辰,进出的奴才不多,只有几个年迈的嬷嬷在清洗汤匙碗筷,灵江瞬间落到洗菜池边上的菜筐里,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挑挑拣拣已经用剩下的青菜。

他挑了一会儿,内心一阵憋屈,殷十九好歹是王侯将相、一阁之主、上古战神的弟弟,他的鸟怎么沦落到拾人剩菜的地步了。

捡了几片菜叶,灵江正要偷摸去啄点糯米糕,御膳房外忽然走进来了个宫女,一进门便哭哭啼啼,放下盘子,蹲到了地上。

马上有两个嬷嬷围了上来,往外面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关上殿门,小声询问她怎么了。

宫女抬起身,灵江看见她胸口的裙衫有一大片污渍,是汤汁直接泼上去的,她的手和脖子红肿,是被烫的。

一个嬷嬷用力抚摸着宫女的头,小声说:“大皇子还不吃东西?”

宫女含泪点头,嗓音柔柔的,哽咽道:“自从他疯……”睫毛颤了一下,害怕似的目光往周围瞥了瞥,说:“自从大皇子病了之后,就不肯好好吃东西,送去了也是扔出来。”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轻声说:“听一个姐姐说前几天有个宫女被扔出来的瓷瓶砸伤了头,流了很多的血,当场就晕倒了呢,我这还算好的了。”

嬷嬷唏嘘:“那也不能不吃东西呀,御医还没请吗?”

宫女慌忙捂住她的唇,咬了下贝齿,说:“嬷嬷千万别再说了,娘娘拼命才将大皇子生病的消息压下去,若是被……”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地上的两个女人慌忙分开,来人是个御膳房里的厨子。

宫女似乎和他相熟,嗔怒道:“哥哥进来也不吱一声。”

厨子反手关上门,凑到一起说:“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我还知道乐冼殿的三皇子也得了这种病,都瞒着呢。”

宫女啊了一声:“为何?”

厨子道:“你们不知道吗,前几天宫里来了个僧人,现在就住在子蔚宫。”

“陛下潜心向佛,经常有僧人入宫讲经,不是常事吗?”

厨子神神秘秘的动了动嘴唇,他还没胆大声说,只敢用唇语道:“不知道吧,那位僧人可是陛下的血脉。”

他们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灵江从洗菜池边悄悄绕到三人身旁,伸长了脖子,才听见那句话,厨子说完,宫女和嬷嬷露出震惊的表情,嬷嬷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御林军换班走动的声音,膳房里的人立刻惊做鸟兽散去,各自忙活去了,偶尔对上视线,皆是一脸恐慌。

灵江趁他们不注意,抓着几片菜叶子,偷了半个白馒头和一只猪蹄,拎着飞到了屋檐上,幸好它个子不大,力气倒是多的是。

橘猫嗅到猪蹄立刻扑了上去,将怀里的小鸟鸟都扑腾掉了,小鸟鸟顺着屋檐骨碌骨碌滚下来,被灵江眼疾爪快接住。

它都转晕了,趴在灵江身上森气气,喵喵喵的给灵江告状。

灵江听见它叫唤,糟心的很想再丢出去。

他将一猫一鸟安顿在宫中一棵百年老树的鸟窝里,略微犹豫了下,朝一个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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