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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吗?”

孩子们被问住了,彼此交换着天真不解的眼神,没人说话。

林衍环顾全团,掷地有声地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非常努力。”

“学习音乐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练习,没有其他捷径,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们继续不懈努力,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将会有更多人来看你们的表演。”

“男孩女孩们,做得到吗?”

所有成员:“做得到,先生!”

林衍:“很好,拿好乐器,准备上台。”

由指挥家evanlin、长笛演奏家丹尼斯贝恩、圆号演奏家安德鲁亨利三人联手打造的普鲁斯特管乐团,在十一月席卷赤道的热带风暴中横空出世,为听众奉献了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演出。

上半场的最后一首曲目,是林衍和穆康专门为普鲁斯特管乐团谱写的《林中灵》。

这场演出林衍没有拿指挥棒。他站在炙热灯光下,身姿笔挺一如既往,右手朝向大管和长号,轻点出第一个和弦。

圆号和英国管在三小节后加入,和声逐渐丰满。音乐厅里场景陡转,渲染出色,听众耳边仿佛拂过一阵丛林野风。

这股由音乐塑造而成的幻象之风,是听众们闻所未闻的崭新巧思,是孩子们熟悉亲切的宁静家乡,而在林衍心间流淌的,则是他无可取代的爱情。

短笛和高音小号音色跳跃,自信地说:“得把它们种得自由潇洒,漂亮致,才叫本事。”

长笛和降e小号气息绵延,微笑着说:“还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好。”

大管和长号线条悠远,温柔地说:“我百分之八十的作品都是写给他的。”

全曲结束在一个所有声部都有的和弦长音,属于穆康的、天马行空的和声被林衍握在掌心,好像那个耀眼灵魂跨越千山万水,跃然眼前。

观众席爆发出震天的掌声和喝声,演出非常成功。基金会高层听得满意至极,丹尼斯和安德鲁坐在台下喜笑颜开,深知奖学金名额已十拿九稳。

唯独林衍背对着全场观众,久久没有转身。

他被音乐拉扯,又一次接受了穆康的神洗礼,终独木难支,无以为继。

我该怎么办?林衍低下头,绝望到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我真的……好想他。

他曾在故事里诚恳退场,独行经年,明明已久经考验、饱练世故。

可他也曾被他紧紧搂住,亲耳听到他说“我不放手”,说得那么真、那么深,镌入了林衍的每一缕痴心妄想。

“音乐直击灵魂的那一下,就是你该往下走的方向。”

音乐直击灵魂的这一下,倒逼出林衍对穆康的刻骨情感,情感烧热思念,思念犹如潮水,残忍掀翻了他隐忍两个月的悲伤无助。

十一分钟的乐曲,超过三十个声部,每个音符都是和穆康有关的甜蜜故事。

音符数以万计,多到林衍的双手盛放不下,终满溢成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穿透回忆、光影与空气,在指挥台上烙下斑驳印记。

这一刻堪比史诗。

面对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都能镇定自若的evanlin,被一个登徒子打乱了指挥家从不出错的节奏,生涯第一次泪洒指挥台。

堪堪排在“第一次瘦了十五磅”之后,和穆康有关的“第一次列表”众望所归地又多了一行。

而同样是在这堪比史诗的时刻,林衍距离给了自己无数个“第一次”的登徒子,不过两千八百公里。

蔓延整个赤道的热带暴雨不仅冲垮了非洲高原的排练厅,也摧毁了雅加达北部贫民窟的数栋危楼,包括夏树剧组放器材和食水的场所。剧组成员连夜把物资抢救出来,搬去了高处的一栋废弃棚屋。洪水隔天便奔涌而至,卷走了所有能载人的小木船,将剧组和大部分居民一同困在了与世隔绝的贫民窟。

夏树的团队即便成了灾民仍十分敬业,随遇而安地就地取材,一帧一帧记录着当地人在洪水中维持生存的卑微与艰辛。

夏树和穆康的临时住所此刻水深约二十厘米,根据当地标准,属于“可以住人”的水平。两人推着一艘勉强能载物的小破船,在光怪陆离里辛苦奔波了一天,于下午五点结束工作,涉水步行几百米,疲惫进屋。

棚屋里弥漫着一股发酵和腐烂混杂的味道,靠北放了两张小床,一半浸在水里,只剩与人体接触的部分暂且幸于难。穆康一屁股坐到床上,接过夏树递来的毛巾擦脚。

自穆康被夏树忽悠来雅加达上了贼船后,小腿以下就从没干净过。

还他妈被雨水淋废了一台尚未来得及更新换代的手机。

穆康三天以来第十八次对穆康说:“我需要新手机。”

“雨停了晒干还能用。”夏树说,“这会儿上哪儿去给你弄手机?”

穆康:“你手机有信号吗?”

夏树:“没有,你半小时前问过了。”

“雨什么时候能停?”穆康烦躁地说,“手机是老子的命。”

“据说明天能停。”夏树给穆康递了支烟,“有灵感了吗?”

穆康把烟点着,猛地吸了一口:“没有。”

“要听点曲子找灵感吗?”夏树说,“小小在我手机里放了些音乐。”

“柴六听过吗?”穆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已经在这儿循坏播放上百次了。”

世界满目疮痍,心情拥挤不堪,两位艺术工作者相顾无言半晌,一同叹了口气。

周身烟雾缭绕,身下水波粼粼,两人盘腿而坐,颇有修仙风范。

夏树抱怨道:“小小说住得太差,不来探班了。”

穆康:“不来是对的,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夏树:“今晚还这么睡?”

穆康:“还有别处能睡吗?”

“没了。”夏树说,“晚上水上来了怎么办?”

穆康就着烟吐出一口浊气:“上来了再说。”

夏树跟着吐出一口烟:“怎么‘再说’?游出去?”

“游呗,当地人都用游的。”穆康随口说,“还有烟吗?再给我一包备用。”

夏树爬到床头摸出一包没拆封的中华扔到穆康脚边:“万一我们没醒……”

“不会。”穆康盯着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我醒得来。”

凌晨两点,穆诗人和林狱警梦中相会,祭出一刀虐恋,准时叫醒了穆康。

穆康在轰隆雨声中倏地睁眼,花了三分钟平复心情、两分钟思念林衍、一分钟适应黑暗、二十秒摸透所在地形势。

住所水位攀升,已距离床板不过五厘米。

穆康淡定地坐起来:“夏导演。”

夏树:“……嗯?”

穆康:“我们要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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