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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上一找。

七点二十分,开场铃准时打响,音乐厅入口紧闭,人员进场结束。

台下灯光渐熄,众人结束交谈回到座位上坐好,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

乐团首席首先走出来,朝观众鞠躬后带领乐团对音。音乐会开场的流程按部就班,不疾不徐地来到指挥登台时刻。

全场鸦雀无声,人人屏息以待。

穆康积重难返的心悸病卷土重来,张牙舞爪得要人命。

他紧张到手脚发冷、呼吸困难,像个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紧紧盯着身着燕尾服大步走到聚光灯下的林衍。

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台上台下一如既往地响起无数尖叫声,克里斯小声惊呼道:“天哪,他没带谱子?”

两首从未面世、配器完整的管弦乐新作,加起来总长近四十分钟,林衍拿到谱子至今不超过两个月,却并未区别对待,依旧牢记下了每个音符。

穆康了然地想:他当然不需要谱子。

上百个湖边的寂静夜晚,穆康都参与其中。他或许在跑步、或许在看书、或许在写曲,而林衍则雷打不动,永远在钢琴前边弹琴边研究谱子。

林衍常常一动不动地看整晚,有时放音乐,有时只弹琴,有时和穆康说说话,有时不发一语。

台上的指挥家受尽万物宠爱,身姿笔挺、举止优雅、笑容温和;台下的指挥家活得简单枯燥,每天除了睡觉、运动和吃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工作。

台下的指挥家,唯有穆康亲眼目睹。

爱情美轮美奂,明亮又滚烫,即便天纵英才如穆康,在它面前依旧卑微得毫无底气

好久不见啊,阿衍,明明才过了几小时而已。

穆大才子惶惶情怯地想:你这么好,我真的……配得上你吗?

穆康这轮脱胎换骨似的神挣扎林衍自然不知晓。他利落走上指挥台,背对观众,拿起孤零零躺在谱架上的指挥棒,环顾全团。

指挥棒在空气中轻巧跳跃,指挥家和演员们于三拍中完成呼吸同步。

第一首演出作品,《rhapsodyinthemountaintop》。

克里斯蒂安里奇先生热爱探讨音乐与自然的联系。《livinginlakeside》歌唱的是自然与情趣生活,《rhapsodyinthemountaintop》则更进一步,希望借音乐表达自然与极端自我。全曲一开头是克里斯擅长的旋律性写法,第一小提琴奏出的第一主题极富民族性,音乐优美恬静,象征欧洲平原的壮阔瑰丽。

双簧管在主题的最后一小节不甘示弱地加入,转折来得毫无征兆,乍然揉乱弦乐铺陈的美好氛围。与山下之人不同,登山者奔赴道路尽头,追求的是另一种风景、另一种心情。

这首狂想曲描述的是登顶之后的风景陡转,以及人类通过领悟自然获得的无限自由。林衍将一切狂想具现化展现给听众,音乐每营造出一种景象,紧随而来的下一乐句便对应出全然相反的强弱。

因为这份自由来源于世界的颠倒:脚下的平原成了俯视的平原,仰视的山成了脚下的山,天边的太阳成了头顶的太阳。

地球上有无数山巅,穆康虽然不清楚克里斯想要表达的是哪座山,但他知道林衍演绎的是哪个山巅。

他们曾站在空无一人的阿尔卑斯山巅一同仰望大地,周身满覆冰雪,意境荒凉悠远,回忆起来却充满甜蜜与喜悦的触感,有比夏日天空更美的蓝。

《rhapsodyinthemountaintop》结束在一个宣告狂想结束的fff短促重音,林衍手臂重重挥出最后一拍,观众席几乎同时响起了兴奋的喝声。

音乐厅里掌声震天,气氛热烈极了。乐评人a对乐评人b说:“里奇先生名不虚传,画面感太强了。”

“不仅如此。”乐评人b说,“这部作品比他之前的作品更大胆。”

“是一场冒险。”乐评人a感叹道,“幸好是evan指挥。”

乐评人b点点头:“evan功不可没。”

克里斯激动不已,含着泪拼命鼓掌,隔着穆康朝史蒂夫吼道:“evan真是太不思议了!以后我还能请他指挥吗?”。

史蒂夫大声说:“这要看他有没有档期。”

“evan太忙了。”克里斯打趣道,“有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美国人,看起来东南亚和非洲才是他的故乡。”

穆康的新作《létranger》是上半场的压轴。这部作品不仅对那些没听过穆康名字的人来说很神秘,也令惨遭林衍排挤的作曲家本人颇为好奇。

林衍的秘密赎罪计划,没向穆康透露分毫。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因为它总有面目晦暗之处,不该公之于众。

林衍将指挥棒指向单簧管声部,同演奏员进行了长约五秒的目光交流。

单簧管首席轻轻点头,林衍深吸一口气,棒尖弹出致弧度。

穆大才子专属第一主题,时隔七年,再一次在专业音乐厅响起。

加缪的长篇小说《létranger》讲述了主人公莫梭在荒诞世界的荒诞一生。他失去亲人、触犯教条、错手杀人,种种不公加诸己身,仍冷漠无情神神叨叨,在被判处死刑时,将一切都归咎为“都是太阳惹的祸”。

莫梭孤立自我,和世界格格不入,连灵魂都没有归处;穆康的《létranger》同样描写了一个孤立自我,没有归处的灵魂。可与莫梭不同的是,穆康的音乐是一出残忍的自我剖析,以局外人的姿态描述异乡人的故事,尖锐深刻、不加掩饰,和荒诞无关。

因此,这不是莫梭的故事。

这是穆康自己的故事,林衍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一点。

音乐体裁依旧是穆康最擅长的赋格,但声部之间不再有呼应。穆大才子专属第一主题被用在了e小调,由单簧管的solo引出陈述前情,情绪沉郁,持续十六小节。随之而来的大管和弦乐层层堆叠,构建出不和谐的刺耳和声,直击心灵,震慑了在场所有听众。

闻所未闻的和声未被解决,调性顷刻瓦解,穆大才子专属第二主题由大提琴奏出,出现在升c小调,和第一主题毫无联系,直接推翻全部前情,转身跨入新一轮陈述。

这轮陈述本该跟随小号不间断的三连音,那是穆康对自己的锥心拷问,一遍一遍地嘲讽道:又软弱又矫情的你,算什么东西?

穆大才子漠视尊严已久,既软弱地无法挣脱,又矫情地不愿屈就。

他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剁碎挂到城门口喂乌鸦。

林衍哪里受得了心上人这般枉顾自尊自我摧残,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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