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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起来。

程修也冷得慌,立马端了另外一杯,还没等喝,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离职一年,连客房经理都不如了是吧?问题不解决,先想着跟客人吵架?”

吓得程修手一抖,泼了半杯茶,捂着烫红的指尖直吹气。

何岸连忙去卫生间绞了一条湿毛巾,回来一边替程修冷敷,一边对郑飞鸾说:“是我不专业,你别训他。”

“他在久盛干了四年,你没有。我不会随便拿专业性要求你,但像他这样,受过专业训练还在基础操作上犯错的,活该被骂。”

郑飞鸾是真怒了,语气一点也没软。

程修不服气,揉着湿毛巾小声念叨:“我们小本生意,自负盈亏,又不像星级酒店,换个房跟玩儿似的。这样谁闹得欢就哄谁,不等于告诉别人我们是只软柿子吗?以后传开了,万一再有学样的……”

“那就把漏洞堵死,别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郑飞鸾打断了他,质问道:“星级酒店有品牌价值护着,多一个负面评价不至于影响忠诚度,你有吗?每个负面评价平均会造成多少潜在损失,你算过吗?”

“……没有。”程修迅速蔫了。

郑飞鸾便用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沉声说道:“客栈和酒店不一样。酒店有高容错率,对应的是低自由度,因为它复杂、庞大、标准化。客栈恰恰相反,低容错率、高自由度但是程修,你记住,自由度不会白给你。如果你连最简单的利弊权衡都做不好,墨守成规,或者意气用事,那么任何客栈交到你手里都只有一个结局:倒闭。”

“……”

离职了还能歪打正着挨一顿训,程修有种梦回久盛的错觉,顿时更蔫了。

何岸坐在旁边,悄悄用手肘推了推他,给了他一个安慰加鼓励的眼神,然后仰头看向郑飞鸾,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他这时的模样就像一个特别懂事的优等生,瞳仁明亮,炯炯有神,头发活泼地翘着小卷,整个人被茶水焐热了,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活力。

郑飞鸾纵有再大的火气也撑不住何岸一句夸,怒意立刻散得没了影儿。

他下意识扯了扯领口,却发觉没系领带,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然后直起身来,双手插兜,背过身去慢悠悠转了一圈。转的过程中实在绷不紧一张严肃脸,只好佯作宽容,放过了程修。

“那戴逍呢?他一个alpha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面?”

郑飞鸾伸手敲了敲桌子。

“不是他不出面,是我不让他来的。”何岸解释道,“酒吧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程修来之前就有,算是顽疾,总也解决不了。上午戴逍刚去交涉过一回,没什么进展,好像还受了气。我看他情绪不太稳定,怕让他过来会出事,就先让他在屋里待着了。”

“……其实还上了锁。”

程修补充了半句,伸出一根手指,转了转银亮的小钥匙。

郑飞鸾不禁哑然。

在你们客栈,alpha还真是一点人权也没有啊。

他倚着桌子思考了片刻,随手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说吧,怎么个‘没进展’

法?是酒吧老板态度强硬,不肯交流,还是官商勾结,投诉无门?”

“都、都有。”

他把最重要的两条同时说对了,何岸有些讶异。

郑飞鸾笑了:“想想也是。”

何岸迫切地想从郑飞鸾那儿得到一点帮助,便捧着茶杯,把青果客栈与对街酒吧的恩怨情仇都告诉了他。

对街酒吧有个相当霸气的名字,叫“嚣”,风格粗野,专玩乡村死亡摇滚,什么响亮唱什么,与落昙镇的小清新气质八字不合。每天半夜,他家都要雷打不动地开一场派对,嘶吼派歌手彻夜驻唱,激情mc梗着脖子喊麦,一直喊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人歇了,鸡跟上,无缝衔接,这才算尽兴。噪音辐射沿河三家客栈,家家不堪其扰。

麻烦的是,酒吧是一户本地旺族开的,还是alpha三兄弟。

他们同气连枝,几十年来犹如一窝螃蟹横行乡里,加上几代积累的裙带姻亲,甭管去哪儿投诉都绕不开他家亲眷。总之在落昙镇,谁也动不了他们。

“他们动不了,你们总能动吧?”郑飞鸾问,“为什么不索性搬客栈?”

“因为戴逍租这儿租了十年。”程修举手回答。

“还剩几年?”

“八年半。”

郑飞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何岸见他沉默,大概也意识到问题不太容易解决,就试探地、轻轻地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换成我,我会立刻支付违约金止损,然后用九成九的力重新选址、重新开始。

郑飞鸾在心里回答。

在他眼中,每一家草率选址的客栈都是一颗栽进池塘的仙人掌,迟早死路一条,且不以服务质量、风格特色、定价策略为转移,与其慢性自杀,还不如果断放弃沉没成本。然而从青果客栈的现状来看,连维持运转都不太容易,哪儿还有闲钱支付违约金?就算付得出,也凑不够更高额的启动资金。

他倒是有钱,偏偏何岸一分也不愿拿。

郑飞鸾思来想去,起身道:“这样吧,我帮你们谈。”

“可我们已经谈了很多次了,他们那边……”何岸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没用的。”

“所以我帮你们谈。”

郑飞鸾笑了笑,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失败。他再一次撑着桌子俯下身,注视着何岸,微笑着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的诉求是什么?”

“嗯……让他们晚上不要吵了。”何岸说。

“可以。”郑飞鸾点点头,温声道,“喝完这杯茶就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完这句话就抄起外套出了门。

“……完了,这回人情欠大了。”

程修趴在桌上,脸贴茶杯,嘴里叼着一根茶包棉线,表情喜忧参半。

何岸说:“他也不一定成功啊。”

“不不不,那是你不了解郑飞鸾的作风。”程修竖起食指,对着何岸晃了晃,“我给你打个比方啊:假设我们客栈里有一棵树,树上有鸟搭了个窝,每天大清早叽叽喳喳的特别吵,你会怎么做?”

何岸想了想:“把鸟赶走?”

“鸟要是飞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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