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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清正,望着徐禾:“但是,我相信您刚刚暴雨前,我才做完调查,定桩木已经腐朽,堤坝缝隙越来越大明日起,我将按照您的设计和想法,一切推翻重来。”

顶着所有人、反对的、不同意的意见。

……所以你就是过来表忠心的。

徐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他抬眼望了锦州的方向一眼,心里的烦躁也慢慢下来了,道:“先引河截流吧,这也是一笔工程。”

而平陵县,穷得连他预算的十分之一的钱都没有。

“至于你说的那些人。”

徐禾的手指轻轻推开师爷为他挡雨的伞,自山坡上往下望。

天是青的、地是黑的,大雨滂沱、洪水翻滚,苦厄众生浑浑相里,他的衣裙是唯一的亮色,红若斜生的蔷薇,燃得灼伤人眼。

斗笠之下少年的眼眸黑至极也冷至极,从袖子里拿出纸,拿出笔,杀气腾腾:“那群老不死,再敢多说一句,就拿他们来填河。”

*

徐禾这一回难过得很认真,他脑子里全是,刚到杏石村时一个抱着死婴哭啼的妇女。

她声音沙哑而凄厉,声声泣血说着生平事,丈夫被淹死了,公公婆婆被土匪杀了,如今孩子也没了。她肤色蜡黄,在一道如银蛇劈开长夜的闪电里,扯着他的衣袖,哭着说:大人您说这世道怎么那么不公平呢。

这世道怎么那么不公平呢。

徐禾被她看得,又冷又怕又涩。

刚到平陵县的第三天,他就做起了噩梦。梦里一直是那个女人的眼,空洞的绝望的,像河水里溺死要拖人下水的水鬼。

一觉醒来后

心情没那么压抑了。

徐禾烦躁地抓抓头发,“妈的,这都是什么事。”

他果然是来这地方受苦的。

县衙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屏气凝神,不敢吭声。

徐禾将手里所有的能动用的钱都用到了修坝的事上,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送往锦州去的文书同样石沉大海,没有回信明明白白的贪污和拖欠,一个理由都不给。

等了半月。

这半月里他一直在堤坝上,观察修坝进度,几天没吃好、没喝好。

娇生惯养那么久,难得一回奔波操劳,徐禾心里一肚子烦躁,而那锦州知府还给他这态度,他要气炸了。

可以呀,不回信是么,那我堵到你府前、看你还理不理人!

他对锦州那河道总督已经失去了耐心。

趴在桌子上,徐禾认认真真重新写了一封信。

这一封信,直接送往京城。

后几日暴雨停歇,修坝之事进行地也挺顺利。

徐禾抽空,去走访了平陵县的几处村庄,一进屋,腐烂潮湿的气息便传来,村民们对他的印象从这几日慢慢改观,本来敲锣打鼓以为迎来的是个草包美人,没想到是救命的活菩萨。

他们拿出家里仅剩的几个馍馍招待徐禾,见他衣着富贵,还拿帕子擦了好几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

徐禾接过,吃着,平静笑着问了些问题。

等出门,没几步,他就忍不住,跑到没人的地方吐了起来哇!那馍馍已经发馊了吧!什么破味道啊!

一直从京城跟随他到这里的侍卫大哥,忙给徐禾递上帕子,刚毅的脸上微有不忍,“小公子,您没必要那么累着自己。”

他刚被拨到徐禾身边时,对徐禾的印象,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因为对镇国将军的敬仰,所以对保护徐禾之事也并不排斥,但到底心里有些轻视。如今相处下来,看他在平陵县的所作所为,那种轻视反而变成了震撼和心疼,震撼他在水利河道上的造诣,心疼他受这人间疾苦。

这位小公子在京城时,少年得意,风华正盛,哪受过这等委屈。

徐禾拿帕子擦嘴。

越想越被锦州那群人气得跳脚。

操,等着。

格老子的:“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去锦州。”

*

平陵县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夜里,他将事情简单跟师爷交代了一下。

人近中年的老师爷,从他手里接过账本,沉默了很久。

徐禾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道:“以前的知县就没想过越级上报么?把这账本一交上去,上面就知道锦州出了问题。”

师爷的眼角微微有水光,长叹一声,道:“大人,您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买材料、招人工都可以虚报价格,光是平陵山上的土匪,就是横在路中央的大祸,无论拨了多少,都可以推卸给山匪拦截。这账本报上去,保不准还会被人污蔑作弄假账呢,更何况,锦州的那位河道总督,是京城的某位大人物的亲侄子,这事,难啊。”

一盏纸灯笼在秋风里摇曳,淡雾蒙蒙。

徐禾扭头。

这贫苦破旧的山县,需要斩断腐烂的根源,才能获得新生。

他去锦州带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县衙里的账房先生,一个是薛成钰派到他身边的侍卫。

账房先生兢兢战战,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徐禾要带上他。他这辈子还没踏出过平陵县一步,在马车上坐立难安,恨不得把自己缩角落里,不让徐禾看到。

徐禾带上他是图个方便,进锦州城的手续、文书,还有见知府的流程他都需要个较为熟悉的人在身边。

师爷给他推荐的便是他。

“你怕什么,锦州有老虎会吃了你么?”

徐禾有点无语。

账房先生,姓王名生,王生不敢直视徐禾,吓得两股战战:“不不不,不是,大大大大人,我就是第一次去锦州,有有有有、有点紧张。”

笨蛋。徐禾学他说话:“是是是、是么?”

王生:“……”

大概是平陵县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他待了大半月,马车进城门时,从帘子外看锦州,徐禾硬是从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里看出了阜盛之地、富贵繁华来。

锦州楼阁不高,但致秀雅。

第44章公孙鹤

马车入城后,徐禾先找了个酒楼歇息。

文书已经送到了锦州知府那里,不过近日知府大人很忙,要等有空才能抽出时间来见他。

王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徐禾的神情。

大人稍微脸色一不爽他就会闭嘴。

但难得的,徐禾从头到尾听完,面无表情,什么意见都没有。说了句“先住下”就没话了。

王生提到嗓子口的心落了回去。

他怕徐禾怕得很,原因他自己都不知道。大概是这位大人在平陵县怼水利部那群人时太森冷了吧。拿去填河这种威胁,简直可以做噩梦。

徐禾进酒楼时,不小心被门槛的一处铆钉扯住了裙子,有点郁闷地弯身去扯。

他心里抱怨,这裙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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