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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眼色,云溪眼里润润的,也不错眼地看着他。

傅闻远却把手抽出来,脸上表情没变,还是说:“你先上去。”

云溪肩膀抖了下,头更低了,但他没在傅闻远面前再站多久,答应了声“是”,就转身上了楼。

云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隔了会儿又传来关门的声音,阿姨才很不忍地说:“他想你了……身上又不舒服,这两天饭也不吃多少,你别给他气受。”

傅闻远道:“困了就睡,谁给他惯的毛病。”

放在平常,阿姨是万万不会给他回嘴的,这时却道:“……我惯的。确实不应该惯,他是个小白眼狼,心肠捂不热,我上赶着,人家也不稀罕。”

她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只是有些颤,话里在抱怨云溪,话外在说傅闻远。

傅闻远往后靠在沙发上,脸上有了些笑意,安抚道:“我都没在家,什么时候又惹您不高兴了?”

阿姨已经自觉失言,垂眼摆了摆手,对江越臣道:“你跟你哥说。”

这才又接起话茬来。

“那天去医院,其实也就拿了个检查报告。机器没检查出毛病来,人大夫要给他看看,云溪不让。”江越臣搓了搓手,“我在外头等着呢,护士送了云溪出来,又叫我进去,大夫才说云溪不配合,他一伸手,小孩儿就躲。”

阿姨插话道:“以前去医院,他不是这样的,医生问什么,都给好好的说。”

江越臣顿了顿,接着道:“问有没有其他外伤,他不回答,又问头疼不疼,也不说……反正基本不沟通。大夫是专门看耳朵,不是五块钱唠一小时的,问了几句,后来也没办法,就让护士带他出去。这回他反应倒快,自己前头出来了,还得护士在后头追。”

江越臣咳了两声:“看耳朵的大夫跟他聊了两句,随手记了,你待会儿看一下。他也不专业,就是瞎猜,但还是建议去做心理疏导。退一步说,就算他的心理问题没有严重到耳朵听不见,但不肯配合治疗、不跟人沟通肯定是不正常的。”

阿姨在江越臣手背上拍了一下,转对傅闻远道:“砂锅里炖着汤,我去端出来,喝点再睡。”

她眼眶好像有些红,但起身太快,傅闻远没看清楚。

开会的时候,傅闻远思路清晰,这会儿却不明白了。云溪话不算很多,但也时常碎碎念,粘他的样子,几乎像有皮肤饥渴症,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压力,更加看不出不愿意交流来。

江越臣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表情严肃了很多,压低声音道:“我妈这两天也很不好过……你没看云溪的样子,实在是……她总觉得是因为那天带云溪去了大院,见了傅清远,又被吓着了,才这样。她怪自己,又没办法。”

少年人的敏感和脆弱,傅闻远是知道的,尤其是云溪。

傅闻远把手里的东西翻到第三页,字迹更加缭乱,格式不很正式,页脚也没有公章,说是病历,更像一张草稿纸:

以下顺序为医、病

耳朵里面会疼吗?

……

你叔叔说你头上受过伤,是伤在哪块?耳朵听不见距离头部受伤有多长时间?

……

傅云溪,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来的路上堵车没有?

堵了。

嗯,听见别的车按喇叭,耳朵会疼吗?

……

小朋友,你不配合,耳朵能好吗?耳朵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学?

我休学了。

休学不是退学,等病好了就能回学校了。

……

你想回去上学吗?

不想。

那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傅闻远的下颌紧绷起来,下一页还有,他没再接着看。

江越臣解释道:“这个只是闲聊,不是在心理医生那儿,没有录音,更没有备份。”

傅闻远嗯了一声。

他不想喝汤了,想起云溪刚才上楼时的背影,只想马上上去。

江越臣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这两天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不理人,不过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好像反应不过来。狗去扑他,他根本不管。我们叫他,也要叫好几次。哥,这样儿真不行,咱们是够糙的了,他心里有什么事儿,得……”

“我知道。”傅闻远道,“今天先这样,休息吧。”

他上了楼,云溪果然还没睡,靠着床头盘腿坐着,在等他。

傅闻远沉着脸,云溪原本是很高兴的神色,随着他走近,慢慢变了,有些害怕地叫了声:“先生……”

傅闻远在衣柜边站住,扯松领带,在里面找睡衣。

云溪没敢再叫,等他洗完澡关灯上床,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挪过去,缩进他怀里,脸蛋贴着胸膛,手抱住了他的腰。

过了很久,傅闻远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云溪的头,云溪就颤了下,从他怀里钻出来,跟他亲热地贴着脸,小声叫先生,八爪鱼似得抱着他。

一周后,城南私人心理诊所的医生给出初步诊断:重度应激性神障碍。

女医生对进去听医嘱的傅闻远简短解释:遭受强烈刺激后会出现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不一定立刻发作,暴露于作为此创伤事件的象征或很相象的内心及外界迹象时,也有可能出现。

常见症状是反复回忆导致痛苦的事件、社交方面重要功能不足及情感认知障碍。

“可轻可重,但傅云溪这种情况,简单来说,大概可以这样讲:在恢复之前,他只认你了。”

第三十二章

云溪在恍惚中的无措,每个人都能看到。他在一个人的迷雾里走不出来,阿姨抹着泪,又不敢过于唉声叹气。

一楼闲置的房间拾出一间,给云溪跟医生聊天。每周两次,频率不算高,纯聊天,云溪说的少,医生也很有耐心。等满一个月,那边就停了疏导,开了点药,又让家里注意饮食。

云溪确实好了一些,就算傅闻远不在,也愿意抱抱他的狗,理一理阿姨。但其他就不行了。

停止心理疏导后,傅闻远又按要求去了趟诊所。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墙壁刷成浅粉色,掩映在斑驳树影下,正午刚过,他自己开车,险些没找对正门。

因为医生提到过的云溪几个比较重点的问题:不想出门,对未来没有打算,比如没想过回去读书,还有耳朵,都遗留下来,需要“家属配合”。

医生显然对云溪这位监护人所望甚重,交待的任务也多,逐条谈完,已经日薄西山。

傅闻远又再开车返程,中途接上了去医院体检的阿姨。

阿姨在路边等他,上车还没坐稳,便急着问道:“先生,大夫怎么说的?”

傅闻远边打着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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