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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摇摇头,看了一眼竹窗外的圆月,“和家里的月亮一样呐。”

杨家坪垂下头,“能有什么区别。”

中年汉子一下子老婆儿子都没保住,高大粗壮的汉子哭得想像要找妈的小孩,车夫着急赶路交差,简单粗暴地拉起他,“你还走不走。”

汉子一手抱着傻媳妇,一手抱着死儿子,儿子像个血葫芦,他颤抖的双手小心用衣服里层擦拭着淋漓的血水,解开破旧的衣服紧紧地包裹住。

他不肯走,死活要留在这里陪他死去的妻儿。留,何其简单,但在这荒郊野外,就意味着用要走奈何桥了。

没有人出声,相劝是苍白无力。

顾章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切,看着着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第一个月,宝祥每天很忙很忙,他连中文的偏旁部首都认不全,看着一个个涂鸦般的平假名片假名,恨不得长出两个脑袋。

顾章跟着几名学生南下,海上波光粼粼,泛着刺眼的光芒,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纵身一跳,这一跳惊动了钱荫,钱荫吓得语无伦次拉着黎川看,黎川一声大吼,招来船员,七手八脚地抛下救生圈把顾章捞起。顾章仰身躺在船甲上,大笑不已,笑得青筋暴起。

第三个月,宝祥一身灰黑制服,匆匆走在校园里,他一身好皮囊,自然惹人注目,日本民风开放,总有一些甚为剽悍的女同学在单车棚里守株待兔,拿着一封用笔画得漂满粉红气息的求爱信。宝祥满脸通红,一紧张就把原来磕磕巴巴的日语,直接憋死在胸腔上,下不去说不出,连中文也不会说。

顾章走在山路十八弯的丛林中,前面钱荫骂骂咧咧,黎川受不了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地。他们一行人在自称是地理学科学生的孙坚韧带领下,成功地迷了个天高水远。孙坚韧,原名孙嫣红,按他爹的说法名字越娘气越好养活,好不好养活就见仁见智,毕竟除去大病小病,也是活下来了。孙坚韧在学堂里受尽朝笑后,死活缠着他爹改名字,他爹拗不过,只得从了他。顾章伸手取过孙坚韧手中的地图,端详了片刻,“跟我走。”

众人早已筋疲力尽,想提出异义,也提不出了,纯粹是抱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心理,只想跟着顾章找个稍稍平整的地方休息一晚。但是当顾章真的带他们找到山的那边,是火车站时,说不激动是骗人的。

第八个月,宝祥经过大半年的死磕硬背,眼睛不可避地近视了,稍稍远点就眯缝着眼睛,连人都认不出。都说离家是成长的证明,杨家坪半年多里,像韭菜芽一样,高了不小,他拿着仙姑给他们寄的生活,拉这宝祥去眼镜店,杨家坪的口味十分拉风,偏爱各种高调设计,连幅眼镜都喜欢不惹人注目不罢休的款式。宝祥无奈,镜铺的老板是个年轻人,二十五岁开外,用日文向宝祥推荐一款,宝祥勉强听得懂,但说出来的日语就有点惨不忍睹了,唧唧歪歪地力说话,好脾气的老板也逗笑了。窗外白雪茫茫,这里一下起雪来,就是没玩没了,宝祥一张一合的小嘴里吐出阵阵白雾,雾后,是一张白皙的小脸,比苍苍白雪,明黄阳光,还要明媚。浅野良神不着意,看了入迷。

顾章在呼啸的冬风中,在军营中一直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看着一份过时的新闻,得知袁世凯死了,中华大地又一轮重新洗牌,群雄割据,各自为政。顾章狠狠捏住报纸,手上关节发白,臂上青筋尽现。外面一个大兵在叫嚣,他走出营房,露出肌肉磐实的上身,一拳把对手打趴在地,引来军队中阵阵欢呼。顾章从一名小兵做起,走上了顾霆坤曾经走过的军路。他因为在格斗中表现得出色,受到了团长的赏识,升坐了班长。管理一对人马,顾章沉默寡言,管理十分暴力,不服来战,他只管把人揍服。

日本的新年与中国不同,明治维新后,就过起了新历年。

没有张灯结,没有冒着烟的热腾腾小吃,宝祥总觉很冷淡,他怀念起祖国,怀念起在顾章怀里看着烟花。

过年前,不出意外他到了很多贺卡片,也很认真地回复,一笔一画书写着。但意外之中,他到浅野良神的贺卡,邀约去寺庙求福。

第四十二章

宝祥有点怕生便委婉拒绝了。

徐夜,就是相当于中国的徐夕,日本人也有守岁的风俗,宝祥和杨家坪在异乡的新年找不到归属感,反徒添思乡之情,两人既然也是睡不着,就干脆跟风去守岁。

门外一阵阵有节奏而富有日本风格的敲门声想起。宝祥赤脚走到门边换上木屐,打开门,挺惊讶的,居然是浅野良神来拜访。

“实在对不住了,没有打招呼就冒昧来访,没有打扰你吧。”浅野良神客气道。

杨家坪听到后,在心里腹诽着:来看宝祥,这理由也太烂了吧。

“没有,没有,快进来坐吧。”宝祥只穿着薄棉衣,在袭面而来的寒风中,不知觉地抱紧手臂。

杨家坪虽然有所不满,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得满满的,给浅野良神砌了一壶热茶。然后搂了搂宝祥,颇有哀怨地道,“瞧你的,出去也不先穿好衣服,冷到了吧。”

宝祥不愧是秉承同住出心灵感应的好室友兼好仆人好兄弟,听到了他的潜台词,“妈的,怎么让他进来。”宝祥无语,投以一个无辜眼神。

浅野良神似有所觉气氛的奇妙变化,尴尬地干咳一声,“我顺路经过,忽然记起你家住在这里,就想登门拜访一下。今晚是徐夜,不知你会不会去寺庙呢。”

宝祥作为封建残余,一听到寺庙,两只小耳朵悄然竖起,好奇问道:“灵验吗?”而后,发现自己太过直白,容易戳伤日本人那个含蓄的小心脏,又傻笑着,“不是不是,我是中国来的,就是不知灵验吗。”

浅野良神淡淡的笑,“神灵言灵,源自传说神话,口口相传,代代复述,千百年来,大和民族上的仙者佛法,起起灭灭,没有人真正见过,逝者殊途,生死不见,灵物飘渺,一直总说纷纭,你们不是有句古语叫‘心诚则灵’,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如你和我一同去看看?”

宝祥日语不过关,一段话字字听到,可串起来就不大懂,只听懂最后一句,叫自己去一趟,他没好意思拉脸说不懂,就愣着头,将难为情掩盖在面皮里,点了一下头。

杨家坪忽然打了个破天荒的大喷嚏,一脸不爽地甩给宝祥,要去睡了。宝祥一脸莫名其妙的。

午夜时分,寺庙香烟缭绕,前来的市民个个都心打扮一翻,身上的香水味与烟火味混在一起,让宝祥的鼻子一直发痒。

浅野良神道:“《佛经》里说‘闻钟声,烦恼清’,我们就认为每敲一下,就会去掉一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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