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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

太初历六千五百六十七年。春分第三日。

流月城。

谢衣俯瞰着从下方仰视自己的师尊,觉得这个视角很有意思,那张平日威严有加的脸少了高度的衬托,忽然凸显出柔和英挺的轮廓来。

他的师尊其实又强大又温柔。

他这样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勾起向上的弧度。

而他的温柔又强大的师尊此时正皱着那双分叉眉,毫不留情地命令他下来。

谢衣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顺着矩木树干往下爬。

寂静之间不是他能常来的地方,矩木更是不能随意攀爬的圣物,要是不能给师尊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解释,只怕回去就是一顿好罚。

他一面用力思考一面抓住一根树枝,纵身朝另一端踏上去。

啪嚓……枝条断裂的声音。

视野骤然颠倒过来,脚下没了重心,坠落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把,抓到一幅绣着金线的衣襟。

那一瞬他听见衣袍抖动猎猎作响,眼前晃动的景色刹那被一片墨色遮蔽,像沉沉暮霭笼罩大地一般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失足摔下这件事,一点也不可怕。

被沈夜一把接在怀里的时候他还在这样想。

然而毕竟还是要面对师尊的责问。他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理由,只好照实说,想要爬到最高处,看看整个流月城是什么模样,流月城外更远的地方又是什么模样。

沈夜问,你是想看下界?可看到了?

谢衣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沈夜极轻地叹了口气,就势弯腰要将他放下来,没料想怀里的小家伙反而紧胳膊搂住他脖颈,耍赖般不肯落地。

谢衣!他板起脸。

……师尊。埋在他领口里闷声闷气的声音。

也罢,此处离沧溟沉睡之所不远,耽搁久了恐怕会惊扰到她。

沈夜便像平时抱着沈曦的样子抱了他往神殿走,前一刻还在想要怎么责罚才能让他知道敛,后一刻心思便转去别的地方,心想这小子好歹也有十一岁,怎么轻得跟小曦都差不许多,若是耐不了浊气染上病症,便修习再多术法又有何用?

长廊盘桓而下,青石廊道在脚底发出单调的声响,空空沓沓,一路延伸到神殿深处。

沈夜这样不着边际地想着,谢衣那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平日常看见自己师尊这样抱起小曦,抱自己倒还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师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经验。他趴在沈夜宽阔的肩膀上,跟着步幅一起一伏,觉得很安全也很舒服,不由又生出几分依恋来。想起平时沈曦开心时都会凑在沈夜脸颊上亲亲,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师尊的脸离他不到三寸。

他怀着那点鬼心思偏过头去,视线落在沈夜脸上就不动了。

“怎么不说话?”

走了一半路程,沈夜觉得有点不对劲,放缓了脚步问他。

那边厢谢衣还在酝酿勇气,一边觉得师尊跟自己这样亲近,亲一下应当是理直气壮的事;一边又觉得这亲吻似乎是血亲之间才有的表达方式,自己平时所循的礼数便是要拉开距离,有距离才算得尊敬。

正烦恼间忽然听见师尊问话,本来就拿不定主意的心思全被搅散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他自暴自弃地想。

然而沈夜还在等他回答。

没听见回应猜想是在愣神,便抱着他站定,转过头来看他。

彼时他们就在踏入神殿前的台阶下,春寒料峭,却平和得没有一丝风。谢衣虽然打算放弃这还没付诸实施的行动,却还保持着歪头看向沈夜的姿势,两下一交错,有什么挨着他的鼻尖擦了过来,来不及躲,只条件反射地合了眼睛。

只有一瞬而已。

带着温度的触感轻轻撞在他唇上,确切点说是撞在脸上,他还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了口,全没有平日所见,沈曦甜蜜地鼓嘴凑上去还留一声轻响的模样。

然而这一下却也足够了,师尊耳际的发丝从他脸颊上划过去,肌肤扫过睫毛,温暖的鼻息扑面而来,是成年男子的雄性气味。

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于是哪怕是个意外,哪怕有些狼狈,也还是觉得快乐。像冬天靠近红光灼灼的壁炉,熏熏然暖得人几欲融化。

沈夜将他向后拉了拉,低声问,碰疼了?靠这么近做什么?

那小小少年却忽然对着他绽开了笑容,好像遇到什么十分开心的事。沈夜看他欢喜的样子似乎也被触动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转念又想起这捣蛋鬼擅自攀爬矩木,如果不惩治日后怕是更要反了天,于是依旧冷着脸。

谢衣在他怀里动了动,跳下地来,躬身就是一个流畅的神农礼:

师尊,今日弟子擅入寂静之间,攀爬矩木,有违师训,弟子已经知错,恳请师尊责罚。

……这是唱的哪一出?

平日看他面不改色地撒娇耍赖看习惯了,忽然乖起来他这作师尊的反倒无所适从。于是随口答他说,既然知错,去把昨天教你的封印术练习三百次,练完来大祭司殿回复。

三百次不是小数目,然而谢衣并没有任何委屈或不满,望向他的目光清亮澄澈,仿佛领的不是罚却是奖赏。

沈夜看着他领命转身进了神殿,脚步轻快,束在脑后的发辫轻轻摇晃。那身量毕竟比小曦还是高出许多,像一棵正在抽枝的树苗,照得人满眼活泼泼的青翠。

神殿外静寂无声,清冷日光穿过矩木枝叶洒下来,在地面涂抹成浅浅的斑驳。紫微祭司大人独自伫立在台阶上,不知在回想什么,嘴角浮起一个无声的笑。

堪称眷恋。

[共霓裳]

太初历六千五百七十五年。暮春。

神农寿诞祭典当晚。

数十把火炬上的赤焰跳跃摇曳着,照得整座祭台影影绰绰,就算是在高处,视线也仍然不断被交错的人影挡住。

不过不要紧。沈夜一面将手里的法杖递给侍从一面想。

他在看的那个人很显眼。

祝祷仪式刚刚结束,剩下的是民众自由欢娱的时间,四下欢腾的鼓乐声响起,青年男女纷纷走入场中,他便离了主台,绕到祭台上方的悬空廊道稍事休息。

最盛大的祭典少不了舞蹈。虽然舞与舞也是不同的。

沈夜拉了拉缀着颈饰的领口,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适才起舞时的余热。

有多久了呢,十年?还是更久?

十余年间,直到今夜之前,流月城的祭台上没有出现过一次完整的祭祀之舞。

和眼前这些风格欢快带着几分纵情味道的群体舞蹈不同,那是庄严的,平缓的,优美的,承自上古仙神的肢体语言。也许是从烈山部诞生时就存在的祭祀之舞,由部落中最强健美貌的人传达出来,向他们敬奉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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