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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引诱这条蟒睁开眼睛。

看来还不到睁眼的时刻。桑意以往跟着凤歌谢言征伐魔界,也对类似的关卡有了经验,有时关卡中的魔兽巨物要特定的人数达标后方会醒来,有时也需要他们去触动机关。桑意围绕着祭坛走了几圈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机关的痕迹。

“有点儿……奇怪。”桑意轻声道,“这个地方的形制有点像我们去过的罗刹鬼地,当时我们去寻上古神兵干戚而未得,所过关卡中就有这么一关,是一条烛九阴蛇,连祭坛的样子也十分相似。明王的最后一道关卡,难度……只比当年罗刹鬼地的烛九阴一样么?”

250:【不知道呢。】

他又走了许多圈,确认了那条蟒蛇的确是如同死物,什么动静也没有。桑意离开祭坛,又四下走动了几圈儿,刚刚的白凤凰已经不见了,而他发现了,自己身处一个岛屿中四处生长着茂盛的桃林,周围是平静的湖水,干净得能照出星星的影子。送他来的那条小船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桑意在水边蹲下,伸手探了探水温,有些凉,再往下,深不见底。

他退回来,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桃林,拿出笛子吹奏起来。那是催花诀的一种,成片的桃枝随着他的笛声越长越长,虬枝环绕,渐渐向他这边涌来,又漫入水中,用密集的枝杈为他铺了一小段路。桑意用脚踩在上面试了试,发觉这桃枝长成的云桥还算稳固,于是整个人都站了上去,开始慢吞吞地往前走。只是走到一半,眼前的湖水中骤然又涌出了一片橘红的鱼群,水声攒动,竟然在短短片刻间将长出的那些枝丫啃得消失殆尽。桑意立刻就感受到了不稳当,赶紧回头跳了下来。他瞅着湖水中的鱼群,挠头道:“你们这是鲤鱼吗?你们是锯子罢?”

他得出了结论,目前除了乖乖等在岛上以外,他大约是接不成他的师兄们了。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倒是将心态放得很平他本能地相信了白凤凰的话,以为他的师兄们只不过是走了比较远的那条路,他应当放心。

他从衣襟中拿出信件和话本子,先将信件从头到尾一封一封地又看过一遍,而后又回去,打开了话本子的第一页。桑意选了一株桃花树靠着,头顶就是飘飞的花瓣,落在人眼睫和肩膀上,无比柔软。他睡着时,纵然水镜外的人隔着镜面摸了摸他的脸,他却如同能感受到那种温度一般稍稍偏过头,眼皮微动,呼吸均匀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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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重门已经开了许多天了,越过陡峭嶙峋的高山,还有土地都仿佛要灼烧起来的沙漠。淌过石林深涧时,沼泽中飞虫众多,黏住人的皮肤便开始吸血,久而久之身体麻木,抽出来时体服像是被驻空了一般,变成微微的透明色。

凤歌的第一条命是这样交代的。他是琴修,能以琴音杀人,然而当他不再有能力驱使自己的琴时,他也只是一个身量并不多高、甚至有些清矍的普通凡人。谢言身体强健,故而比他多撑了一会儿,倒在了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

这是噩梦一样的经历,关键是他们还死不成。仿佛在这个明王劫中被赋予了无限的生命,他们在气若游丝之际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迎来死亡的解脱,然则短暂的黑暗过去后,他们发现自己会获得新生而后继续在地狱中前行。

十天过去了,他们却仍在第一重关卡中。

凤歌哑声道:“师兄,回去罢,这太难了。”

谢言额上滚了豆大的汗珠脚下尖利的碎石扎透了他的肌肤,血液散开后又引来水蛭,几乎吸干了他双足的血,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不同意。

又过了许久,他们才勉强从泥淖中走出。谢言直接摔在了地上,声音中带着某种怒气:“我早便说过,若是先去找小意,眼下也没这么多麻烦。你什么时候能学着像他一样识大体?”

凤歌亦是疲惫不堪,没什么心思来应付他,怒极反笑:“识大体?他桑意在门中逍遥自在孤僻率性,不是被你这个师兄惯出来的么?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便是识大体?我们现在和他一样没有法力了,为何不是他来找我们?他说不定在哪儿凉快,根本没想起我们罢了!”

好一会儿后,谢言才喃喃地说道:“小声……一点。事到如今,也别来吵这个问题,找不到通往第二道关卡的门我们便回去罢。”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小意他……恐怕凶多吉少。就……算了罢,我们回去……还能为他奉香。”

凤歌低声道:“你忘了?他有治愈术,我们死了……他也未必会死。”

过了一会儿,凤歌发现身边人没了呼吸,他麻木而疲惫地闭上眼,不知道这是这几天来的第几次他和谢言交替着死亡和复活的这个过程,但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死去,下一次是否能回来。死亡的阴影将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碾压着,干脆利落地磨掉了他们所有的傲气与神。

他爱谢言,故而愿意与自己从小带大的师弟反目,可这些天过来,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分辨情爱,他只想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结束它,或者重来一次,让他们一开始就不放开桑意,他是他们的命,字面意义上的。

他竟然会犯下大错,因为一时赌气而抛弃掉他们唯一的药修。

谢言那边还是没有呼吸,凤歌双目瞪大,眼中失去焦距,茫然地等待着身边人的醒来。他低声道:“我后悔了……我们走罢,这个地方不该来的。当初……玄……明……师尊劝我时,我便知道……不该来的。”

鬼使神差地,他脑海中不断回想这件事,却又仿佛与他们现下所经历的痛苦毫无关联。

那是他们出发前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凤歌一早便听说了门中来了个带有血佛印的罗刹少年,恐怕不详,然而玄明师尊却执意要那个少年为徒,并且不允许任何人过问。

一面之缘,据说就看出了根骨修为,断定那少年是举世罕见的奇才。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师尊老了,玩心起来,心血来潮地要个徒弟试试,便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谢言在桑意房中被那个少年所伤,凤歌才又来找了玄明一次,央求他断绝师徒关系,将那个少年赶回山下。

玄明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年轻人,有些东西你们看不见,我却能看见。修清新道最怕的就是阋祸、猜疑、陷害,与其信什么不详之兆,还不如信自己坦坦荡荡,不作恶事便不惹鬼神。我这个弟子,不但不会祸害北斗宗,往后约莫还能救你们的命。我有我的理由。”

那会是什么理由?凤歌想问。但他没有说出口,玄明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能好好说上两三句话就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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