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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李外郎悬案问天师

怀安县苏家,李谭坐在客首位,正听着诨号苏半城的苏家老爷“介绍案情”。无非昨晚怎么阴风惨惨如何鬼影憧憧,他们是怎么被惊醒,怎么发现了尸体。

苏夫人碍于男女,坐在一边并未开口,但面上颜色跟着苏半城的描述,一会青红皂白,一会又惊又惧。

苏半城道:“李外郎,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这事肯定是蕊娘干的,不是凡人能管的事啊!”

李谭身穿藏青色圆领袍,黑色幞头,软底布靴,紧箭袖,慢开领口。领内有三颗同色盘扣。显得猿臂蜂腰,四肢修长。他嘴唇动了动,斟酌着说道:“苏员外,学生还未问询众人呢,况且尸身也还没看完,尸格未出。现在就推之神鬼,是不是为之尚早?”

苏半城还未回话,苏夫人以袖遮面道:“李外郎,昨晚许多人见了那鬼影的,她别说变了鬼,化成灰我也认识她!”

李谭见苏夫人竟然直接当面对话,眉毛尖抖了抖,微微侧过脸去说:“安人不必着急,学生已经着人去请怀安观沈道长,来了便知分晓。”

正说着话,门外传沈道长登门,苏半城亲自道声,快请。站起身来迎出正堂大门,站在台阶下面等。李谭慢走一步,望了望苏夫人身后,也跟了上去。

须臾,转屏风走过来两人,前面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素白道袍,月色大氅。发束小冠,弓鞋缓带。修眉细眼,容长脸面,薄唇浅淡。仙风道骨。正是沈抟。

后面一人约摸十一二岁,身量不高,形容尚小。粗布褐,净头赤脚,怀里抱着一把古朴长剑,不抬头。

沈抟看人迎出来,紧走几步,上前见礼:“苏员外,李外郎,贫道来晚了,没耽误正事吧?”李谭还礼,看了看沈抟身后的小孩,没说话。苏半城也来还礼:“不敢不敢,沈天师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二人又客气几句诸如别来无恙蓬荜生辉等语,沈抟便随着李谭走进内院,要“开天眼看看”。苏半城怕他不喜,也没跟来。

转到后院短短几步,就看沈抟整个人气势一垮,歪头侧脸问李谭:“咋回事?人事鬼事?”李谭毫不意外,头也不回一直走:“我看不像你的事,叫你来纯属蹭饭!”

原来今天寅时,衙门有人报人命大事,县太爷一惊,赶紧传典史,师爷,刑房司,捕头,等等一干吏胥长随。本着我不睡你们也别睡的原则,叫了一屋子人。

李谭原本是胥役贱籍,刑房手下的一名仵作。刑房掌司见他形貌屹立,颇识得几个字,外加验尸手段高超,尸格详尽,便抬举他做了刑房书吏。这几年李谭经验丰富,举止得当,屡屡破案。俨然刑房二把手,所以这次...正堂压典史,典史压刑司,刑司老大压副手...就把李谭派来了。

死者是苏半城的小妾慧莲,刚买没多久正新鲜。昨晚悄无声息的掉到井里,被发现吵了出来。七手八脚打捞尸体的时候,忽然有个灰蒙蒙的影子在水井边略过,大家哗然以为眼花。却又见影子略回来,横在慧莲尸体上方,仿佛一个人在仔仔细细,脸对着脸,观察尸体...众皆绝倒,疯跑嚎叫,直到李谭带齐仵作衙役兵丁文书,过府来时,天已大亮。众人仿佛有了依仗,这才稍稍好些。

三人走到后院,并没外人,远远的有口井,围着几个兵丁,有白衫的文书仵作在内忙碌,想必就是投人的井了。

沈抟嘬嘬牙花子:“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这么大太阳!这时候看个鬼呀!”

李谭点头:“对,就是喊你来看个鬼。”

沈抟翻了个白眼:“它要是这个时候,敢站在这,还让我看着了,就绝对是凶神恶煞了,那他妈我也打不过呀!这全镇子的人都赶紧搬家吧!”

一旁没人搭理的小孩,走着走着一个踉跄,嘴唇眼角一阵抖动,最终是没说话。

李谭摸了摸鼻尖,大略看了看尸格上的什么有妇人浑身尽湿,四肢无伤,僵直硬挺等含糊其辞的屁话。一挥手,对所有人说:“尸首拉回去我细看,明日衙门点卯。”回头又对沈抟道:“回观里干活吧,老规矩。”沈抟飞快的报出一串价目表:“停尸二十钱招魂一百钱问事一百钱超度两百钱厉鬼面谈法事另算...”李谭俊脸发青,回头便走。

原来这县太爷忌讳得很,从不让他们在县衙里停尸,所以只好让事主出资,停放在怀安观后山几座偏殿里,美其名曰三清救度,道法加持。其实沈抟说走就走,根本不管尸首丢不丢坏不坏...

怀安观后山偏殿,外堂一溜七八个石座,现下并没有停放的棺材或者尸首在上,光秃秃的。内堂两张半旧八仙桌和对,上致一具女尸,李谭脱了外袍乌纱,中衣袖子卷起,双手撑着桌子,仔细观察女尸。

沈抟右手捏着一张黄符,符头圆润符脚修长,正是个招魂符。

一直跟来的小孩,躲在沈抟身后,抱着那把剑,微微颤抖,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沈抟翻了个白眼,把孩子拽到身前,左手一搂,正搭在孩子肩膀上,往回一带,靠着自己道:“来来竹子别怕,以后这事常有,看着看着看着。”话音未落,右手一展,啪,黄符不偏不倚拍在女尸印堂。李谭让他吓了一跳,忙一闪身。如若招魂落座,无非出在胸口或者丹田,是为鬼心鬼门。扑到活人身上怎么也得难受一阵子。

“沈图南,你让门挤了?!”李谭脸都黑了。半天尸首没反应,沈抟脸也黑了,尴尬的又拽出一张招魂符,啪!还没反应...啪!终于...室内忽然一冷,叫竹子的小孩打了个哆嗦,只见女尸全身仿佛一缩,心口一缕青烟转了两转,袅袅直上,渐渐消散了。

沈抟挥挥手,指挥李谭:“干活干活,百无禁忌。”在女尸抽搐一下的时候,竹子整个人吓僵了,低喝一声反身扑到沈抟怀里,抖得筛糠一样。后背都汗湿了一片,可手里那把剑,倒还攥得紧紧的!

李谭先伸手扒开女尸眼睛,对着边看边问:“白晌我还没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干嘛抱着你的剑?”

没等沈抟回答,又捏开尸体的嘴,凑过去,继续问:“买来的?买来干啥?你手脚残废要人伺候。”

拉着女尸的手,问:“有没有爹妈啊?你也不问问?”

脱掉女尸衣服,问:“回头给他挂个啥名?”

沈抟看他一边摆弄尸首一边拉家常,也有一点口干舌燥,赶紧拉着竹子后退几步,给他讲了来历。

原来沈抟前几日出门“看风水”,去了临县的永济薛家镇,返程路上看到个人牙子,牵着一男两女都卖于妓馆,这叫薛竹的男孩不想当娈童,正被人牙子打倒在地拖着走。沈抟看看男孩面相,一犹豫,就把他买了过来。

“怎么样老李,给你当儿子?”沈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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