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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瑞拿了三百块,国强从未见过这么多现钱,看得眼睛发直。末了从枕头底下拽了一个布包出来,哗啦一声全倒在桌上,那拿布包丢在一边,理起钱来。明楼知道他钱来得不易,多是勤工俭学和从牙缝里抠唆出来的,同孙瑞一起说什么都叫他把钱起来,只说钱的事不必操心。国强怔了半晌,只好道:“那我去巡捕房。”

明楼掏了七百块出来,连同那三百块凑了一千块钱,道:“我们一同去好了。”

这世上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从来都是最简单的事。从巡捕房被赶去军部,才知道存中的文章得罪了当兵的,早被他们提走了,巡捕房也就是跑个腿。顾不得什么,开车去了军部,却连门也进不了,反挨一顿打。孙瑞好吃懒做,一身贼肉却不经打,枪托往胸口砸了一下,整个人立不住。明楼见同学受伤,怒气上涌,扑过去同那人厮打起来,他学过格斗同西洋剑,竟也不落下风,只是被人一拥而上,登时就敌不过了。被打翻在地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太阳穴,明楼这才后悔自己的鲁莽。

“住手!”

穿着政府工作人员的衣服,站在台阶上的,是立新。

围殴的士兵扫了一眼立新的肩膀,立即赔笑道:“长官。”

“军部门口打人,你们不要脸,你们司令还要脸。”邝立新冷冷道,“这几个学生我认识,你们别管了。”然后走到明楼面前,将他拉起来,低声道:“叫他们回去,你跟我走。”

明楼点点头,叫国强带着受伤的孙瑞回去,国强素来相信他的能力,点了点头,叫他放心,难得奢侈地叫了一辆黄包车,把人扛上车喊道:“医院医院,快去医院。”

跟着立新绕进附近的酒店,立新问前台要了药酒同纱布,不发一言地给他上药。明楼心中也是千言万语,最终只道:“我自己来吧。”

立新放下手里的药棉,要医药盘子推到他面前。明楼沾了点碘酒,对着镜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那些已经青紫的痕迹,如今火辣辣地疼起来。

他在镜子里望见立新。他坐在外头的沙发上打电话,整个人瘦了许多。裹在硬邦邦的制服里,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一个捉摸不定的孤魂。

等他挂了电话,明楼才走出去,欠了欠身,“谢谢。是我太莽撞了,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怎么场。”

“我打电话问过了。赵存中是不是?”

“是。”明楼立即道,“他还好么?”

“祸从口出,进了军部能怎样好?”邝立新叹了一口气,“你们是想来要人?”

“对。我们凑了一千块钱……”

“要的。”立新点点头,伸出手去。

明楼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你那同学虽然不老实,但也左右没有犯什么大事。这一千块钱是够的。我认识一个朋友,替你们打点一下,把这钱给送出去。你们叫他别再惹是生非了。”

“好。”明楼想着无论如何先把钱送出去,只要里头有人了钱,这事情才有点转机。

说完事情,忽然又沉默起来。沉默许久,邝立新忽道:“我才回的上海。如今在政府做事。如你所见,是个副官。至于为什么不去找你们……唉,贫贱之交,我可不想认。”

一番话堵死了明楼所有想问的。但最后一句,终归还是带出点明楼熟悉的影子,不由得笑道:“一别数年,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立新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冲冠一怒为同学,总还是我认识的明楼。”

第13章

存中到底被放了回来,虽然也掉了一层皮。他埋首在数学里,不再提什么打倒军阀。半夜里头总是莫名其妙地叫起来,把另外三个吓一跳。

北伐军打到苏州的时候,整个江浙人心惶惶。左右大四也没什么课,明楼回了上海实习,在汇丰做国际交易的业务。明镜择了一个经营不善的厂子给他练手,还是存了要他接手明家产业的心思。

孙瑞和国强后来有同他说过,只说存中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惊一乍的,有点动静就吓得不行,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送去医院瞧了,说是神经衰弱。办了休学手续,回老家去了。

周先生回上海的时候,他们约在一家日本特色的酒馆里。这是个刚开的新鲜地方,谁出现在这里都不是很奇怪。

组织总结了前两次武装起义失败的教训,将重点放在为起义工人筹措枪支上。闸北是直鲁军毕庶澄的防区,守备森严,力量最强,因而攻坚的任务交给了熟悉情况的顾顺章、赵世炎。周先生同徐梅坤先生负责南市。

周先生新至上海,并不了解情况,带着筹措来的一万三千多元交给顾顺章来筹集军火。顾也确实厉害,通过种种社会关系筹到了不到两百杆枪。周先生计算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够,便联系了明楼,约在这里。

“钱的事情,不必担心。”明楼摆摆手,“如果只是几千块,眼下我拿的出来。”

“这么大一笔钱,令姐不会生疑?”

“我手上如今有一个厂子经营不善,走折旧成本出掉,账面上漂亮一些,短期内问题不大。大姐明,瞒不长久,不过真等她发现,花了也花了,只说出去花天酒地了,她也最多家法伺候。”说是如此,明楼心想还是最好能一顿打,“只是如今这上海要钱容易,要枪难。先生可有什么可靠的渠道?”

“有一个渠道。”周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时间地点,“这是我们另一组组员提供的渠道,是看着大势已去决定最后捞一笔的军警,一共二十二杆枪。”

“军警的枪,摆设吧。”明楼皱了皱眉头。

“聊胜于无,总好过叫同志们拿血肉去堵。”

“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去与他们接头。”明楼道,“需要带人么?”

“那边要求你一个人开车去,直接在码头交易,钱给了他们,他们当晚立即走。”

“只我一个人去?那边搭线的不用和我一起?”

“我们有一个同志会同你一起过去。今晚九点他会在老地方等你。”

“好。”明楼点点头。

周先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并没有吃什么就走了,明楼留下来接着喝了点酒。清酒度数浅,不过饮上一点,点到即止,却也足够壮胆了。

“咚”得一声隔壁的包间传来一声闷响,许是有什么被撞翻摁倒在地上。隔断是木框布面,厚实得很,不像有些日本馆子,净拿些纸糊。明楼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留下疑心,便取了随身的一柄小刀割破了厚厚的隔断,只留下一条小缝。透着那缝看过去,却是一个摁着另一个,在做些非礼勿视的事情。

明楼本不打算接着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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