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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的话,我大概也会勉为其难的高兴一下。”

容玖垂眸,似乎不堪日光的纷扰,他声音很轻,“我虽未亲手杀人,算计而死者却不知凡几,记在头上的血债都可以绕出一个护城河,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你就是不高兴咯。”童简鸾上身向前俯,那张被白粉涂得惨白的脸直接横在容玖前面,瞳孔墨黑幽深不见底,一眼望去,甚是骇人。

容玖伸手在他脸上擦了一下,食指上沾了他脸上的那玩意儿,放在嘴边舔了舔,似是猫儿吃完东西回味一样,评价道:“甜的。”

他说完站起来,“我没什么高兴的,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横竖这是该做的,高兴不高兴都是要做的。”

这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是来监斩的,监斩之后他就可以回宫了。

不过这时候他回宫不回宫都不影响什么大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和童简鸾在这里插科打诨一会儿也不会造成影响。

他只想趁着午后的时间走走,血太多太腥气,让他有了不好的回忆。

“你如果后悔了,可以叫停。”童简鸾对着他的背影道。

我有选择么,容玖闻言并不回答,如果这句话在最开始说,或许他可以选择另一条自由的走下去,只是如今生命已经走到了四分之三,斩去重来,便是对所有经历的背叛,哪里还是他

“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容玖回头一笑,其中滋味甚是怪异,似是嘲讽又带着苍凉,“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就把之后的路走完吧。”

童简鸾没有跟上,两人本就不是一条路的。

若我为帝,一定还他自由。

然而想到还自由的代价是看不到他,童简鸾心中还是不舒服。

到时候再说吧,他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他目送容玖离开,并未不舍,因为总归会再见的。

午门斩首正大光明的围观带来的影响并没有传到宫里,皇宫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几乎都是最为安全的,然而安全的同时,它也将人囚禁的牢牢的,一旦有人割断了从内到外和从外到内的联系,这就是一座孤岛。

正如一个人如果想永远安全,可以给自己打造一个铁笼,钥匙由自己掌管,与恶人隔得远远的,但也让自己永远失去了看到远处的机会。

三月春闱,沈良弼拿了探花名头,他文采斐然,比之状元也丝毫不逊色,只是自来探花郎总是那个长的最好的,于是本来可以摘得状元桂冠的他,最终还是成了第三名。

打马游街的时候,收获了无数的艳羡目光,沈良弼心中早已没有来帝京时候的睥睨和指点江山的义气。

人生四乐: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然而心中深驻的女子如今成了他的妹妹,叫他如何甘心

如何甘心

太殷惯例,春闱提名者先是要入翰林院,熬够了资历一步一步往上升,他却不想走这条路。

殿试的时候沈良弼甚得皇帝心意,皇帝亲口封了他个官,虽然是个六品官,但好处就是这个官在帝京。

帝京砸个馅饼下来,十个里面就有一两个是当官的,六品官在太殷并不高,如江河之鲫,但好处就是这是天子脚下,想要升官机会很多。

六月时候沈良弼从翰林院回去,路遇一伙人,发觉其神色异常行路匆匆,心生疑惑尾随其后,探得这伙人原来是西蜀探子,前来帝京不知所为何事,总归有所图谋。

他当即将事情报与九门提督和京师卫。

京师卫派人将这些扮作行脚商人的西蜀探子一举抓获,关进天牢严刑拷打,得知西蜀皇子失踪一事,故借助大军仍在前线作战机会暗中派人前来寻觅,本来事情就要成功,却不料竟然被路人发现。

西蜀皇子在这里,还是西蜀皇帝挚爱皇后的孩子。

这个消息让朝中炸了窝。

沈良弼立功一次,皇帝问他要什么奖励,沈良弼请求进九门提督,皇帝朱笔一提,应允此事。

沈良弼自此落户九门提督。

七月开始宫选,童简鸾接到旨意,八月进宫。

山长水阔,云淡天高。

童简鸾一直记得那日,他被一辆马车接走,直到西门外才被放下来,入宫的男男女女当时排排站,看到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神中露出异样的感情。

那是混杂了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童简鸾对此并不陌生,他从前所在的世界,小时候但凡有东西吃,流浪的野狗总会用这种眼光看他,十分坦荡,毫不掩饰,大概当人就是这样,能把所有好的坏的情绪都掩饰一遍,丝毫看不出最初到底是什么样子。

容玖领着他直接前往他的宫殿,那是一条无人行走的路,去处大抵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然而还是出乎了童简鸾的意料,朴素的院子,朴素的树,朴素的青砖瓦片,此刻若是从皇宫上方俯瞰,大概这里就是一处华袍补丁般的存在。

“这就是我要住的地方”他口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皇帝当得太失败了吧,这么穷这么破的地方我第一次见。”

“你可以努力换到最好的地方住。”容玖打趣他。

童简鸾闻言朝他挤挤眼睛,“那你陪我住嘛。”

容玖笑而不语,只是用平稳的声音一板一眼的回答:“那殿下要好好努力才是。”

童简鸾抬脚往屋内走去,容玖在他身后几步处没有跟上前来。

“怎么了”童简鸾转身问他。

“我还没有给你礼物是不是”容玖忽然道。

“什么”两人距离有点远,童简鸾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有鸿雁南飞,成群结队。

容玖从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子,掂量了一下,然后反手将那石子抛在空中,之后一跃而起,借助墙壁和树梢之力,又将手中石子接二连三抛出去,前者气势衰竭则后者跟上与其碰撞,一连五颗,皆是如此,先前那一颗射入了鸿雁的眼睛。

鸿雁哀鸣,从空中坠落下来。

容玖飞身蹿往前去,将那只大雁捉在手中。

他回来的时候大雁已经在他手上折了脖子。

童简鸾感觉自己全身的气血在逆流,肺腑之间全是腥味。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问。

“既然给了必死的境地,为何还想着委曲求全”容玖的话听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童简鸾仍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你不能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想做的事我替你做,然而”他话音一转,“我是你的刀剑,不是你的骨头。”

他将手上的大雁放到童简鸾的手里,倾身在童简鸾的嘴角印下一个浅吻。

那抹青影终究离开。

童简鸾站在院子屋子的门口,茕茕孑立,听到另一只鸿雁哀鸣盘旋,脱离雁群寻觅伴侣而不得。整个下午都在这样的哀鸣声中度过,不知疲惫,等到日头只剩落日余晖的时候,那雁似乎终于明白它永远失去另一半,不再回来。

它盘旋一圈,直接撞向檐角,落地死去。

尸体掉在了童简鸾小院的大门口。

童简鸾这时候终于明白一件事,天下之人何其多,他爱上了最薄幸无情的那个。

此人无情之处在于,硬生生将他逼上悬崖,断绝后路。

忠诚,坚定,看上去独属于他一人。但这人从头到脚都是一把剑,每一个举动都刻在童简鸾身上,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 第69章 心有不甘

“督主。”

何保保进来的时候看到容玖坐在梨花木椅上,垂眸,眼神放空,知道督主大约又在想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遂恭顺的站到一旁,等待督主使唤。

“你之前养的那条狗,现在怎么样了”容玖忽然开口发问。

“督主,那狗早就死了。”何保保闻言忽的一怔,苦笑道,“死了很久了,您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事儿”

“死的时候有伤心过吗”

“大限将至,寿终正寝,没什么好伤心的,就是之后心里空荡荡的,好久都习惯不过来。”何保保笑着回忆。

桌子上镇纸旁边那只乌龟慢慢探出头来,王八绿豆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容玖,之后一会儿又转头去看何保保,精明的小眼睛里爆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就要奔着何保保去,丝毫没有四肢短小的自知之明,只知道见色起意,连自己主子是谁都不晓得了。

容玖伸手在那只乌龟的头上弹了一下,乌龟这时候已经冲到了桌子边缘,因为龟头受到了惊吓,四肢缩进龟壳里,呜呼哀哉,从桌子上摔到地上,四肢朝天,做假死状。

“蠢货。”容玖轻声骂出来,带着淡淡的嘲讽。

好似自嘲。

“您和主公出问题了么”何保保觉得这两天督主的情绪好像一直都不怎么高,这会儿看督主心情比较平和,大着胆子问出来。

“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容玖摩挲着自己的食指和拇指,之后视线放在了何保保身上,“如果有一天我没了,我要求你对主公保留所有的忠诚,你做的到么”

何保保愣了,立刻单膝跪地,“何保保早就对天发誓,一生忠诚于督主,只有督主一个主人。”

“那我不如现在杀了你。”容玖的眼神很冷,声音慢条斯理不带感情,“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就算我死了,你也是不能背叛他的。”

何保保不知道为什么督主会想到死,但听到了这句话忍住了心中的晦涩之意,低眉顺眼道:“是。”

“你有长寿相,一劫之后,此生福禄安康。”容玖道,“不必因为我一个死人而斩断。”

“督主,”何保保想也不想打断了容玖的掩饰,“您没有发现么,您只对在意的人上心,无论伤害还是保护,其他的人都不会影响到您。”

一生不必因为他一个死人而斩断,只不过是不想承担起别人命运的责任,容玖不在乎。

何保保这时候已经揣摩出来容玖这几天为什么会连笑容都没有了,容玖在意起来主公,所以才会成现在这副模样。

“寿终正寝就会不留遗憾么”容玖自言自语,“上心了才会伤心吧,用情越深,以后就会越难受,已经有了必死的心态,又为什么要拉他下水”

何保保站成了一座雕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容玖一边享受心中扭曲的快意,一边又觉得要忏悔,后者这种感情真是太过于奇怪,他竟然有一天会想要悔过。

他的人生早已如墨水般漆黑,千百遍洗涤都无法洗白。

“督主,您”何保保忧心忡忡,想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您这样绝情,他以后倘若不知道真相怨恨您,岂不是功夫都白费了”

“看热闹的总想等着看到真相,真相中的人当局者迷,但世上哪有这么多真相,又哪里需要这么多真相。”容玖方才雾蒙蒙黑暗的眼睛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千秋万代名,寂寞身后事关我什么事呢”

何保保不再多话。

容玖脚尖一颠,将乌龟壳掀起一角,然后抖了一下,乌龟飞回他的手中。

他将乌龟壳翻来覆去的掂量,口中却吩咐何保保另一件事:“就这两日,你安排陛下和李姑娘来一场偶遇。”

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略弯,“最好让李姑娘穿的朴素一点,素衣木簪,看着辛苦一点,陛下不是极为怀念商皇后么”

“诺。”何保保却有一点疑问,“只是督主,为何要这么急”

“韩嫣不是快要临盆了么”容玖眼睛一转,“之后定然有段时间权力会移交给别人,她自视甚高,统摄六宫二十年,怎么会甘心有个人就这样来分走她的权力这时候不用上这一枚棋子就太为可惜了。对了,记得多给她送寒食,按我以前吩咐的做。”

“是。”何保保虽然还有疑惑,但听到督主最后一句话,便知道他已不欲多说,便不再多问。

何保保走之后,容玖还保持那副玩龟的样子,绿皮乌龟被他玩的头都不敢伸出来,如果不是壳子硬点,大概这时候已经全身在瑟瑟发抖。容玖想到他这里一只乌龟,童简鸾那里一只雪貂,两人半斤八两对上,但相爱已无可能。

他晃了晃手中的乌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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