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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身边恭谨站着的好看男人,只见望着地面上的无辜百姓,微蹙了下眉头,却最终并没有开口,去规劝暴君。所以,这大抵是一位佞臣。

知道了自己是一只笛子,而皇帝因为自己不发生而生气得要杀人,哪怕觉得委屈,觉得愤怒,可顾清让知道,自己必须得出声了,不然还会死更多人。可是,他头一回当只笛子,笛子要怎么发声?

万幸得是,不需要他自行开窍,大抵就像鸟在知道自己能够飞翔时就能飞向天空,他知道了自己是一管笛子后,当皇帝再次把他放到嘴边,顾清让发出了声音。这也是顾清让第一次听到声音……似乎自己作为一只笛子的声音,还算很好听?

皇帝终于笑了。弓箭手终于停止了放箭。

哪怕知道自己没有了眼睛,顾清让用自己的灵魂狠狠瞪了皇帝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眼,想着,哼,你还是天子近臣,到头来还不如我一只笛子有用。

可是很快,顾清让刚放下的心就蜷缩了起来,直到麻木,冰凉得就像一个死物,比如笛子。

因为他看到皇帝又张开了嘴,他已经有些熟悉皇帝的口型了。

皇帝说:“朕心甚悦,放箭,贺之。”

顾清让慢慢发现,这个暴君,在他顾清让不出声的时候,不高兴,要杀人;顾清让出声了,暴君高兴了,还是要杀人。每当暴君拿起笛子,都要杀人。

顾清让开始希望皇帝不要再吹笛子了,最好厌弃了他,把他给扔了,不然顾清让不至觉得那些人都因他而死。

可偏偏,皇帝似乎很喜欢他这只笛子。

皇帝没有其他笛子,独他一只,不吹奏他的时候,就将他挂在腰间,腰间也只挂着他,或者常常将他放在手里把玩,甚至每天都会用丝帛擦拭他;哪怕不随身带着,就会将他放进镶满了璀璨宝石的盒子里,将他垫在柔软光滑的绸缎上,放在高处,谁都不能碰他。

皇帝的宠爱或许会让妃子欣喜若狂,却只会让顾清让悲愤成狂,顾清让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顾清让想死了,他又想死了,可是人能自戕,一只笛子能自我了断吗?啊,不能,偏偏不能,他甚至都不能移动自己。

顾清让,一只苟活的笛子,他发出的声音成了王朝的地狱之声。已经练就了熟稔的看口型技能的顾清让,有时看到有臣子和阍阉憎恶又畏惧地看着他说:妖笛!惑主作乱!

可笑,这些人不敢责备暴君,竟迁怒于一只笛子。

而那个拥有浅色眸子的好看男人,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顾清让,仿佛顾清让是个人一样,一个有着人心的奴隶,一个背负罪孽的无辜者。

然而,因为莫须有的自责,顾清让开始憎恨自己的声音,有一段时间再也不发声了,皇帝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于是杀了更多的人,手段愈发的残忍。

顾清让认输了,他成为了一只正常的笛子,皇帝一吹气,他就发出悦耳的声音,乐声之下,血流的比他不发声时要少。这样也算少造了些孽,顾清让麻木的想到。

人民是杀不完的,可一个王朝对于暴君的忍耐终有尽头。在朝堂上,顾清让看到臣子们越来越多地谈到“暴民”“叛乱”,这帮佞臣们的脸色一天还比一天凝重。

顾清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因为矛盾的激化,起义军对抗王朝的过程中,死的人要比之前多得多,皇帝沉迷在这血色里,每日吹奏着他,挥舞着他,拿捏着他,摩挲着他,在无数的尸体之上。

顾清让已然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在人间还是身在地狱,求死都不能,怕是在无间地狱。

直到有一天,在他被束之高阁时,一只指节分明指骨修长的端端好看的手将他取了下来,手的主人,是那位端端好看的佞臣。

顾清让有些别扭,要知道,他还没有被皇帝以外的人碰过,阍阉们碰他也得隔着丝帛。这人的手有些凉。

只见这佞臣对他呼了一口气,这是一声喟叹。

“我被你吵得没办法了。”英俊的佞臣对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接着,佞臣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一枚碧玉佩,顾清让晓得这是皇帝赐给佞臣的玉佩,以示器重,当时顾清让瞧着这玉佩就亲切,仿佛瞧见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似的,也是可笑,笛子哪里来的兄妹。

佞臣继续无奈地说道:“如果没有这玉佩,我也感应不到你的心声了,那真是少了多少麻烦。偏偏又是皇帝赏的,不得不日日戴着。”

“既然听到了,就不能假装没听到,就帮你一回吧。”

佞臣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双手放在顾清让笛身的两端。

佞臣侧着他望着顾清让,一双浅色的眸子眨了眨,忽然笑了下,说道:“说好了啊,这可是你求的,不需你感谢,别怪我就成。”

然后,顾清让只觉得两端被握紧,中间一阵剧痛,接着两眼一黑。

第51章《成仙online》06

等再睁开眼,顾清让发现自己飘在空中,而且,他能动了。

顾清让立刻飘动了起来,在偌大的皇宫中寻找一位佞臣。

还真被他找到了,不过被他找到的佞臣,穿的不再是官服,而是囚服。

顾清让还见到了皇帝,只见皇帝手里拿着两截断开的绿色笛子,阴鸷地望着佞臣。

顾清让顿时就慌了,甚至忍不住心生责备,没心没肺的。这个佞臣,亏他还能受宠,怎么竟然这么笨,折一只笛子还能被人发现了!

这回他不仅能动,还能听到声音了,皇帝的声音很冷,他说:“杀了他。”

佞臣望着皇帝手中的断笛子,呼了一口气,这是一声喟叹。

接着,这穿着囚服依旧好看的佞臣似乎有所感,竟朝空中的顾清让看来,一双浅色的眸子眨了眨,朝顾清让笑了。

顾清让不知怎的,自动就朝那铡刀扑去,仿佛他力大无穷能推开那锋利的刀刃,或者能厚重不已能替能佞臣挡上一刀。然而顾清让都没做到。

在荼蘼血色中,顾清让怔怔然自嘲想,他就是管笛子啊,还是管死掉的笛子,除了祸国殃民,又能有什么用呢。

大抵笛子有灵就已经是千古奇事,笛子断了灵还在就更是万古罕有,总之,之后顾清让就有些浑浑噩噩了,整日麻木地四处飘荡着,有时去城外看看起义军的战况,更多的时候,本已自由的他反而主动回到了困了他一辈子的金銮殿上,那暴戾恣睢的皇帝身边。顾清让要亲眼看他的下场。

然而,在他看到皇帝的下场前,却不仅先看了那个佞臣的下场,还看到了佞臣死后的下场。

原来,现在这只包围了皇城的起义军,当初竟然是佞臣一手扶植起来的!

这个冷眼看着暴君昏庸无道的佞臣,还算是佞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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