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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三十出头就守了寡,脚下五个孩子除去年幼夭折的一个,那也还有四张嘴需要养活。要知道,那个年代,没有一个男人撑门户,要想养活这四个孩子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初时,也不是没有人给张奶奶做媒,毕竟能生出张鸿雁这容貌艳丽夺目的女儿,其余三个的样貌亦是不俗,想当然张奶奶的身段模样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极出挑的,就算当时守了寡,打着各种心思上门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看在四个孩子的份上,张奶奶并不是没考虑过再嫁的可能性,但且先不说娶她的人愿不愿意接这四个孩子,就是杏杨镇本家的宗亲也是不允许她带着所有孩子改嫁的,尤其是当时才两岁不到的张大山……毕竟老张家本支大房一脉也只剩下张大山这一个独苗苗了。

但若只抛下小儿子带着三个女儿改嫁,张奶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没有她护着,张大山要想活到成年都是难事,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儿,虽是宗亲族戚,真要摊上这事儿想来都是避之不及的,她又如何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去受这样的罪。

想通这点,张奶奶便也没了再嫁的想法,一门心思照料几个儿女,只不过这年轻美貌的寡妇到底引人注目,出门在外,会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当然的了。

那时候,张大姑总是很忙,身为长女,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利用所有空余时间挣钱贴补家用,仅这一点就能将她支使得一天到晚团团转,而张二姑除了上学读书还要负责家里的所有家务,包括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若家里养了家畜,还要另外割草来喂,而张小姑年纪最小,则被指派去看管比她小四岁的张大山。

和张奶奶美貌同样出名的还有张奶奶的暴脾气。张奶奶性子刚烈,就是没了丈夫,到外面也是容不得自己吃一点亏的,所谓为母则强,她身下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着她,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去逃避和退让。

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已,会吃亏,是必然,尤其对上的人还是个无耻没下限的泼皮无赖。

总有那么些人,仗着自己一张脸皮被踩到了脚底,这就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平时有事没事就爱到张家大门前转悠,一见着人出来了,初初还只是语言上的下流,秉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张奶奶并不想在这当头惹出麻烦来,能避也就避过去了。但是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你不理他,他反而觉得自己有理了,不依不饶地逗弄你,若你真发了火,他就更嚣张了,嬉皮笑脸挨挨蹭蹭,被骂两句心里反倒更加得趣。

这种人,不理很烦,理了更烦,就像身上某个不得不割除的烂肠子,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它的恶处,实在是令人不除不快。

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嘴上喊着男女平等,实际上这世界对男人远比对女人宽容,尤其是张奶奶这样的新寡最是容易让人传是非。

迫于生计,张奶奶每日都要出门做工养活一家子,但是门口有这么个无赖堵着,赶又赶不走,避又避不开,有段时间张奶奶天天犯头痛,她就是再泼辣那她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断不可能和那样的男人搅合在一起的。

张鸿雁作为长女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是无耻又无耻不过人家,反而这无耻之徒还有个同样泼辣的婆娘,对着丈夫胆小如鼠,对着外人倒是怎么泼辣怎么来,从来只有向着外人开火,绝不敢说自家人一句错处的,两夫妻都是不通情理的人,就是张鸿雁也颇觉为难。

家里愁云满满,就是想找宗亲族戚来帮忙也是没法子的,谁家愿意为着这点人面情去粘上这样恶心又龌龊的牛皮糖,又不是吃饱撑着,顶多也就警告几句,更多就没有了。

拿着无耻当脸面,那家人气焰嚣张,仗着一个比一个臭不要脸,一时间竟是气病了张奶奶,这下可好,若张奶奶真的倒了,老张家眼看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张梓沁年纪小,却不是个没想法的,甭看她平时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文静极了,但是面对这种场面,心里却是悄悄盘算着什么东西。

这不,大家都还在愁呢,张梓沁就带着镇上几个大男孩揍了那家人惟一的独苗苗,看那熊孩子顶着个乌青眼回去,她还慢声慢调地叮嘱他,让他转告他爸和他妈,你们不让我活,回头我就断了你家的香火。

熊孩子瞪大眼,怒骂,你敢?被张梓沁使人揍晕在地上,冲着两条腿的中间就是一脚,抿着嘴笑容很甜,睨眼看他,你看,我这不就敢了。

那熊孩子是被人抬回去的,事后那泼妇找上门来哭喊,闹着要她们赔医药,被张梓沁请来的村长张老太爷给堵个正着。

见着人,张梓沁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也不跟人争辩,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只是在李老太爷问她话儿的时候,小姑娘柔柔怯怯看了他一眼,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太爷爷,这人是我打的。

他说我们家坏话,我才打他的。小姑娘瓮声瓮气的开口,边说还边看那户人家的婆娘一眼,细声细气地跟老人家讲道理,我知道我们老张家没男人当门立户,但是母亲一个女人要养大我们四个孩子不容易,他们骂我们家没香火根……这不是在诅咒大山吗?我们老张家虽然没有当家立户的男人,但是这杏杨镇这么多宗亲族戚也是看着的,被人踩到头顶上上门了,再忍气吞声,岂不是看低咱们老张家没人……太爷爷也不忍心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欺负是不是?

看这小姑娘年纪小小,却说的有条有理的,张老太爷心里慰贴,又感怀于张家刚去世的当家男人,点了点头,很是慈爱地摸了摸张梓沁的脑袋。

☆、第七十五章

这个年过得有些沉闷,至少对于李博阳来说是这样。

李博阳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沉稳,往偏里说,骨子里其实闷骚的很。从家族遗传上来说,他不具李彤的外柔内刚,相反他的心肠往往软的很;不似沈老爷子的狡诈诡辩,因为他那端方君子之态可不是作假;更没有沈庭雍那种万事置身事外,喜爱将一切玩弄手掌之中的睥睨和野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血液里一样充斥交杂着李家人的冷静头脑和沈家人的多疑和强烈掌控欲的变态基因。

这时候,年纪小就有年纪小的好处了,至少在张小北看来,如今的李博阳年纪未成,身量性子虽已初具模型,但细微之处并不是毫无改变之法,他不要求李博阳对他改变什么,总之那股子毛病得先摁下去再说。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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