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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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七月流火,可烈日明晃晃地挂着,道两旁树叶都打着卷儿,实在并没有凉快多少。

霍青一骑顶着日头,扬着沙尘,飞也似的一路奔驰,不敢稍停。

他从与凌飞寒分别,到镇上客栈略作整顿,带足了干粮清水,取了寄存的马匹便即驱马赶路,到此时已有四五天光景。这四五天来,他一上路便几乎不曾下马。便是饮马喂食,也只是驱马入道旁,放缓了速度令马儿边行边吃,自己也趁机啃些干粮充饥,这时缓时快的节奏掌控得倒是极好,因此他胯下那匹资质本部出众的灰马至今还未累得趴下。

他这么拼命,自是因为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那女子虽说被凌飞寒吓退,焉知她会不会有同党,又会不会偷偷折回来继续打自己这碟小菜的主意凌飞寒果断离去,他既追不上,也深知决不能去追,索绝了那心思,只一门心思保护好墨玉印回去应天门,既免得给凌飞寒添麻烦,又能对长辈有所交代,这几天下来实在累得够呛。

峪口一出,远远便能看见南北两条岔路,路口立着一座破草棚,他原来在此打过尖,知晓卖的是凉茶小点,手艺说不上好,可守着交通要道,便如沙漠里的绿洲,总赚得了几文铜钱。

霍青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想解下皮袋倒些清水润喉,哪知今日日头甚是毒辣,他清晨起便被晒得面目焦枯,口干舌燥,那满满一皮袋水竟已全空。他一眼望见茶棚旁桃柳树下歇着好几停挑担赶车的脚夫,一面以斗笠扇风一面喝水交谈,并无异状。

他料想那些跟踪自己的总不会比自己还快,跑到前头来等着,遂心一定,缰绳一勒,自己自马颈项上头空翻下去,三两下将马拴在树上,叫道:老板,来壶凉茶,十个大馒头。井在哪里,借桶一用,我打些来饮好了马儿,也照样算你的茶钱

他行动说话快得如同闪电,不等老板自炉灶前冒头回话,人已自茶棚里转一圈拎着水桶到午后打水去了。歇着的几个脚夫忍不住都瞧他身影,不见他人了就回看他马匹。那灰马不停咀嚼着什么,嘴边翻起一层白沫子,端的是又热又累,眼眸却温顺得很,并不发脾气。

霍青转眼间又走出来,将满满一桶水往马儿面前一搁,捋了捋它竖着的一对耳朵道:慢慢喝,喝饱了咱们继续赶路。说罢拍拍手施施然走回茶棚要去拿吃喝的。哪知他转身才走了两步,旁边几个脚夫正起来要走,忽地接连惊呼,皆指着他身后,道:不好,倒了

霍青一惊,急忙回头,看到的已是灰马四肢挣着砰然倒地的景象。他反应素来灵敏,往往是脑子里还没有想法,身体已然行动,是以看起来极为莽撞冒失。此时灰马饮一口水忽然倒下,他旋身一个箭步便跨到它跟前,蹲身下去拍它长脸,道:烟墨儿,你怎么了

那几个脚夫看得真切,只道:你这马是累坏了,突然停下来,自然有些受不了的。他们也是赶路,虽说有些好奇,却并不停下来看他怎么解决这匹马,相约着挑起担子走上北道。

霍青背着茶棚与他们,双眼只在水桶里与灰马身上一扫,便看出实情确然如此。但他脊背寒毛竖起,却觉着一股森森凉意袭在心头,触着那口揣着的墨玉印,更是格外不安。

灰马累得脱力,怕要养上好些天才能恢复。他在此地是耽不起的,且失了代步工具,难免为有心人缀上,实在难保这墨玉印的安全。他心中思量,面上却不露出,只将灰马抽搐着的身子移到树底下,将冷水洒在它身周土里,令它凉快些。

那店主这才反应过来,却是落后了好些时候,道:客官,茶和馒头

霍青道:送来。一面摘了树叶浸水贴在灰马脑袋上,虽说多半不能继续与它一道赶路,到底还不愿就此抛弃了它。

那店主用围裙兜了馒头,提着茶壶低头走出来,到他身后道:客官,喝茶。说着将茶壶拎高,自己却是一怔,原来另一只手拉着围裙,没拿茶碗出来。霍青转头一看也不禁蹙眉,道:你直接倒进我嘴里么也不是不可说着已伸手抓起一只馒头咬下去,又忙不迭地呸呸吐出,道,嗳哟你这店再开下去,只怕要变成黑店这般酸馊死硬的馒头怎好拿出来卖他一张嘴又是咀嚼又是呕吐又是说话毫不相碍,手上动作更是不慢,抓了馒头又去抓茶壶提梁,果真对准了茶壶嘴要直接倒进嘴里。

然而他手往提梁上一搭,自然碰到店主的手,店主下意识地一夺,茶壶却倾了下去,一股寡淡的茶水直飚出来朝他脸上浇去。

霍青虽是口渴,却也不想被这茶水洗澡,空着的右手急忙往地上一撑,双脚踢起踹开他茶壶同时翻身到了马后,道:你他本来要再嘲笑这店主食物做得不成,服务也并不太好,但抬头一看却不由一呆,那些话立时变作一句:你不是老板

他这话说的都有些迟了,迟到那老板已然一抖围裙,将近十个冷硬馒头暗器般向他砸来,人又鹰隼般腾空而起,随之扑来,同时将茶壶里的水化作一团水雾全罩到他脸上。

霍青察看了灰马情况便放下了心,却不料灰马倒下虽是意外,也并不说明就没人想要暗算他。何况他马匹脱力,在这时被暗算偷袭,便是想要逃脱,也极为困难的了。他那句话说完,其实已再度团身翻滚避开那团水雾,那茶水便如一场淅沥小雨落在灰马身上。灰马本来累得半闭着眼睛,此刻忽然伸直了四肢,以那般不舒服的姿势侧躺着闭紧了双眼,不知是死是活。

霍青又惊又怒,一抬眼那老板已将茶壶掷来,并双脚连环踢向他脑袋。他双手格挡,连连闪躲,喝道:施毒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是谁,为何要同我过不去

34、

那老板木着一张脸并不答话,双脚踢空便即翻身落地,拳掌交加猱身而上,招招风声凌厉。

霍青应付得不算仓促,但毕竟囿于守势,给他劲风刮得脸面生疼,一面要说话,不免落了下风,一连倒退了七八步还被步步紧逼甚至愈追愈紧。他心头怒火不由更甚,心思反而愈加清明,道:原来如此,那妖女同你看来也是一伙。你们这么清楚我的来路,怕是从我动身离开应天门不对,甚至在我还没出门便知晓了我的目的

他一时大为凛然,倒抽一口凉气道:应天门内果有叛徒

那老板与他动手,其实毫不容情,哪有空听他废话,见他说出这话时整个人都是一滞,眼中冷笑闪过,双手掌心忽凝起两团淡淡的红色薄雾,矮身一掌按向膛,一掌拍向腹部,那薄雾更是先发而至,半尺远近便是一吐,将要透入霍青衣衫肌骨之中。

霍青眉峰正自紧蹙,思量着自身的事似乎并未察觉异状,仍是偏身一让,伸手格挡。

那红雾淡如轻烟,再被运劲一吐,更是稀薄之极,实在眼难见。只是霍青伸手那一拿捏的同时,耳后风声忽起,竟嗖嗖几声飞过数枚暗器直袭老板手肘膝盖,啪啪数声尽皆击中。

那老板动作立时一僵,掌中红雾消散,给霍青拿了个正着。霍青不知来者何人,一把抓着老板已扯着这人盾牌猛一旋身,要挡住可能来自背后的攻击。但他旋身过去,来路上风平浪静,却没有半个人影。

他浑身冷汗陡起,抓着老板再转一圈,叫道:什么人这一刻当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得脑门青筋也要迸出来了,却听背后一个冷淡熟悉的声音道:嚷什么,不准回头。

霍青呆了呆,明明听见说嚷什么,还是不由得大喊一声丢开那老板僵冷的身体,转身就要寻着那人踪影好张开双臂扑上去。

什么不要再见,什么不准回头,在此刻都是空话了。只是他既回了头,也做足了要扑上去的准备,来回转了几个圈子瞅见的还是空荡荡的道路与树影,后脑勺倒是蓦地一寒,给凌飞寒随手弹出的冰珠打中。痛是不痛,只是令他冷静了下来,着后脑勺嘿然傻笑着慢慢转回身,双眼只盯着地下,看得见西斜的日头从背后投过来的半个影子,心下安定了不少,道:前辈,你原来跟在我后面么

凌飞寒道:我跟着你做什么,不过碰巧撞上,要找的几个人都在打你主意而已。

霍青咦了一声,道:几个人忍不住又要回头,却只转到一半便被一粒冰珠打在额角,迫得转了回去,苦笑道,你说的不要见面,便是这样么

凌飞寒道:不是。顿了一顿又道,我也知道跟着他们终究还要追到你,但刚与你做了那事,能避得一刻是一刻,省得我们都不自在。

原来他还不自在过么霍青想起那天被他忽然纡尊降贵地口`交一番的情景,自己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极想去看这位前面的面色,但估计他虽说着这话,表情大抵还同那天夜里一般镇定,便克制住了,道:前辈是去追那女子了么

凌飞寒道:她所学功夫实在有些生僻,我虽不敢断言除玄冰外便无人知晓此套功法,但总有些疑惑。况且她盯上你,为的自然是你怀中能进出玄冰的墨玉印,更不能说与我没有关系。

这一节他在与霍青分手时便想通了罢,霍青才知自己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只是自己忍不住喃喃道:我才是个傻瓜。你本只是不想和我一道,才会舍近求远,去追她的踪迹。

凌飞寒道:我若跟你一道,他们未必就敢对你下手了。这也不只是故意避开你。

霍青听他语气平和,说的都是实情,既不是刻意疏远,也非是温柔开解,偏生自己为他这些话患得患失他也不会知道,着实憋屈得很,以脚尖碾着泥地,闷声道:你追上她了

凌飞寒道:自然。她轻功尚佳,但脂粉香味一时半会散不尽,只用两个时辰便追上了。

我本来只想拦下她问个清楚,岂知她还有同党接应。我看此事牵连甚广,却不好打草惊蛇,便一路悄悄跟踪。所谓螳螂捕蝉

他话没说完,只振了振衣袖,接道:这些是什么人,你说他们自应天门便盯上你,难道便是你所说的那个大难祸首

霍青只听见他声音,看着他投在地上的半个身影,只觉不真实得很,心中猫爪挠着般着慌难受,不理他的问题,却道:你要一直这样么

凌飞寒道:一直怎样

这样霍青倏地转身,凌飞寒就在他身后站着,这一回并没有逃开,只平静安和地看着他,似乎早知他会如此不安分,又似乎无论怎样变故,都能安然应对。

霍青本来满心的烦躁不安,一看他的面容,忽然一颗心就落了实地,抓着他双眼再也不放了,道:我也只是猜测,门中事务我知晓得不多,仅知道近来邻近有个教派对我门威胁甚大,甚至有人传出要吞并我门的流言。这些传言很多人都未放在心上,只当那是山寨盗贼猖獗之言。只是我这位长辈看出不妥,是以嘱我前来求你帮忙。

凌飞寒目光垂落在那老板身上,道:这些人身负的武功可不是普通山贼所有。我方才出手稍迟,你便要中了这化血刀的邪门毒功,虽说功力尚浅,将你弄得半瘫不死却很容易。加上那女子的妙音天魔舞,接应她之人的七伤拳,事情更不简单了。

霍青脑袋本来不笨,不知为何看着他时便有些迟钝,愣愣地只道:怎么不简单了心头蠢动的却只有一个上前抱抱他的念头,没有付诸实施其实也不是还记得凌飞寒曾对他说的话,仅是因为开心到浑身都有些觳觫战栗,几乎挪不动一指头了。

凌飞寒道:这些功夫单独出现不足为奇,偏偏这几人相互都认识,有着同样的目的,甚至可能隶属同一组织他眉头一皱,似乎也意识到霍青在想入非非,道,霍青,你对那个教派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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