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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拿回你们的礼金,婚礼取消。

时颜一句话,如同惊雷坠入深潭,瞬间激起万丈风波,时颜却内心死寂,沉默地丢开话筒走下台,在满室的惊诧声与议论声的伴随下离开,没有半刻的犹豫。

席晟却做不到她这般冷静,他是唯一跟着她上天台的人。

冉洁一活不过3月,冉冉的身份,池城的隐瞒池城与冉洁一的对话,席晟言犹在耳。

池城抱着昏厥过去的冉洁一走下天台时,分明也看见了角落里的时颜和他。

可池城说了什么

他说:我先送她回医院。

那一瞬间,席晟仿佛听见了身边这个历来无坚不摧的女人心碎的声音,那样清脆而迅速,那样无可转圜。

若不是时颜拉着,席晟当时真的会冲上去把池城和他怀里的女人推下楼。

时颜抛开话筒离开,席晟追出去,她也只是冷冷地阻止他:别跟着我,也别打电话给我,让我静一静。

席晟恨这样一个听话的自己,可恨意终究敌不过她的要求,他总做不到违背她的意愿。

他没再跟着她,只是徒劳地目送她离去,内心撕扯,鲜血淋漓。

华灯初上,夜景旖旎。

鳞次栉比的高楼、各式各样的景观灯、闪烁的霓虹、巨幅广告看板灯箱、车道上蜿蜒交错的车灯交织成一幅美妙的繁华景致,时颜在上海的繁华中穿行,满心满眼的空白。

她的婚礼成了一场笑话,她身上这件婚纱成了小丑的戏服,时颜边走边撤掉发箍,摘掉耳环,蹬掉高跟鞋,最后脱掉婚纱

她一刻不停,边走边脱,直到身上只余下一件薄薄的连衣衬裙。

时颜越是感觉冷,走得就越快,不怪路人都以看神经病人的目光看着她,连时颜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被那个男人逼疯的。

就在这时,她突然被人拉住。

时颜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件西装就罩在了她身上。

裴陆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冻着自己不要紧,别冻着你肚子里的孩子。

因他一句话,时颜所有的力气刹那间土崩瓦解,也因此,被她压在心底的绝望,如今洪水猛兽般反噬,转眼间就吞没了她。

裴陆臣的双臂从她身后环绕而来,没有逼她回头正视自己,只是隔着西装搂紧她,徒劳地想要赠予温暖,想哭就哭吧。

没有声音,一点都没有。

她选择沉默。

可就在裴陆臣以为她又要推开他时,一滴眼泪,很突然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就这样待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泪流。

裴陆臣默默地承受着她悲伤的重量,紧了紧双臂,暂时沉湎于这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假象之中。

半晌,时颜挣开他的手臂,回头看他,脸上表情是与那两道风干的泪痕完全不同的冷静自制:送我回家。

都这样了你还要回家裴陆臣有些不敢置信,还是暂时先住酒店吧。

说着就要联络酒店,执着手机的手却被她按住。她依旧是那句:我要回家。

我必须回去把一切都做个了结。

裴陆臣见识过她的每一面,却始终无法确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一如当下,她看着他,眸中漾着冷而决绝的暗光,裴陆臣却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已经缓过来。

他的车跟了她一路,此刻就停在路边,裴陆臣盯着她思忖良久,终是领着她上了车。

车内安静如死,只有底盘的些微颠簸提醒着时颜,她还活着。

裴陆臣逼自己不去看她,方向盘攥得死紧,一路疾驰,抵达后他要送她上楼,时颜拒绝。

他只能坐在车内,看着她一步步走进黑暗之中,自己的心,也随之一点点堕入黑暗。

时颜一个人回到家,两个保姆都在,她一身狼狈地站在她们面前,不怪她们心惊胆战地回视。

时颜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如既往:限你们半小时内把属于池城和冉冉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带着他们和你们的行李离开。

保姆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看彼此,时颜没有复述,只说:半小时以后如果还让我看到你们待在我家,我就报警。

她说完便离开,留下错愕的她们慢慢消化她的话。

时颜联络了时裕的法律顾问,请他立即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她把自己的情况简略地告知了律师。

他至今和第三者都没有撇清关系,还隐瞒了他有私生女这件事。对,是婚前的刻意隐瞒,我刚才亲耳听到的。

这还不能完全判定他是婚姻过错方

他还涉嫌婚内强`奸,这理由够了么

虽然这个我没有证据,不过很多人可以证明我们婚姻不和睦。我的公公就是证人我不是开玩笑,如果他不同意离婚,我公公一定会上庭为我作证,你放心。

财产分割问题上,时颜没提其他的,但那块地必须出售变现,或者直接过户到她名下。

这是那个男人如今不配与她共有的回忆,她要收回它,或干脆毁掉它。

孩子出生后抚养权的问题时颜也要求律师写明,池城作为婚姻过错方,时颜保留收回他探视权的权利。

律师将起草好的协议书传真给时颜,她这才走出书房。

保姆已经收拾好了一部分行李,正在客厅打电话向池邵仁汇报,时颜在二楼走廊都听得到她们的声音。

见时颜下楼,二人顿时噤声。

时颜过去劫过电话:公公

这一声唤得十分乖巧,池邵仁愣了半秒才讥讽出声:你不配这么叫我。

时颜的声音恢复一贯的冷意:婚礼上的事你大概听说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我决定跟你儿子离婚。

我早说过,你这种女人得意不了多久的。

时颜无声冷笑,你未来的孙子不能随你的姓了,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那边生生一顿。

时颜慢条斯理继续道:我的孩子以后会跟我姓,或者跟我未来的丈夫姓,我不会教他嫉恨你们池家,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怎样的生父和爷爷。

那头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时颜听得分明。

你5年前叫我打掉孩子,那是因为你以为池城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可这些年你是看着池城一路过来的,现在你觉得,他没了我,还能娶别人再好的女人给他他也不要,怕是你池家再没香火可继,真是可惜。

她的语调近乎惋惜,却实实在在透着嘲弄,池邵仁忽的明白过来似的:你别想诓我。你有孩子的话,还不趁机绑住池城

时颜无声挂断电话。

逞一时之气也罢,在池邵仁知道冉冉的身世之前,他怕是要忍受不少日子的内心煎熬。

保姆连同行李统统被时颜扫地出门,她洗了澡换了衣服,褪去一切情绪,就此坐在客厅等待。

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离婚协议书和签字笔,时颜没有开灯,周围唯一的亮度是来自窗外的光,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时颜异乎寻常的平静。

心死的好处,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曾经深爱的人。

她的手机早已关机,家里电话也拔了线,安慰或讽刺她全部拒听。

一室安静,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时颜抬头看挂钟:三个小时已经过去。

池城拖着疲累的脚步进了玄关,冉洁一仍在医院接受抢救,生死未卜,他的婚礼,却实实在在搞砸了。

池城的脸浸一室黑暗之中,直到亮灯,他才发现时颜。

她却是从他进门那一刻起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逆光而站,白衬衣,黑领结,一如往常英俊的脸,习惯倨傲的下颚此刻微垂。

时颜突然发现,她还爱他。

可她,更恨他。

池城看见她之后就没再移动过半步。

你回来了时颜先开的口。

她面对着他,很干净的一张脸,牛般不浓郁的白,粉黛未施,更没有多余表情,暗淡的光线下,她的眼睛很亮,披着盈盈水光。

池城被她盯着,无尽的歉疚在腔中流淌,顿了顿,走近轻拥她的肩,嘴唇贴在她的耳翼:对不起,我

他这时才瞥见面前的协议书,目光就此定格。许久,再度抬起的眼眸里,溢满了惊痛。

池城,折腾了这么久,我也会累。

她说的云淡风轻,把协议书推到他面前。

沉默之中池城感觉到窒息,半晌才克服全身的僵硬,强逼自己低头看一看内容。协议只有两页,第一页的条款做了简单的财产分割

时颜把签字笔送到他面前:你和冉洁一,还有你们的女儿一家团聚吧,祝你们幸福。

池城接过笔,却没有签字,只是紧紧攥着协议:时颜原来这两个字要说出口,会如此艰难。

她始终平静,甚至模棱两可地笑了笑:被你当白痴耍了这么久,够了。

他站起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同、意

扔掉签字笔,转眼就要撕毁协议书,时颜冷眼看着他的不顾一切,也许,只有他这般徒劳的挣扎,才能抚慰她如今千疮百孔的心。

起码,他不是不在乎

却在此时,耳畔响起了铃声。

是他兜里的手机在响。

池城接听了来电。

对方的声音透着焦急,雷厉风行的一句话连时颜都听得分明:冉小姐醒了,不过情况很差,估计撑不过今晚。

池城挂了电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时颜追到玄关拦住他。

什么最讽刺

最讽刺的是连谈离婚时自己的丈夫也要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开

走之前先把这离婚协议签了。

池城的语气诡异地恢复了平静:我不同意,你尽早打消这念头。

简简单单签下一个名字,比在医院等候生死判决更令他痛苦难耐,如今他除了借用这种方式逃避,别无他法。

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去医院,连吵都不愿再跟她吵了姓冉的果真对他这么重要,时颜哼笑,这婚我离定了裴陆臣还在楼下等我,别浪费我时间。

池城心中大恸,刹那间目光如刀,剜住时颜。而她,不躲不避,眉梢扬起的弧度近乎邪肆。

他蓦地揪住她领子,声音恐怖得压低,自牙缝间缓慢挤出狠恶的三个字:你休想

池城劈手甩开她,时颜一脚踩空,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

池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时颜想要站起来,腹内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苦直冲喉咙,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闷闷地痛呼一声。

侵袭着神经的疼痛慢慢堆垒,时颜觉得自己快要分崩离析。

池城

他已不在。

空荡荡的玄关,未关的门,穿堂的风。

时颜咬牙,双手攀着饰物柜艰难站起。她得打120,她得又一波疼痛钻心而来,时颜双腿发软,狠狠摔倒。

额上的汗永无止息,她再站不起来,低头便见鲜血正从两腿间淌开,晕红她的裤子。

她的孩子

前所未有的恐慌支撑着她艰难的朝电话机挪去。哆嗦着手指开机,无数来电纷至沓来,时颜有一时的昏厥,停了又响的刺耳铃声终于拉回她一点神智。

她终于按下接听键,只有力气说两个字: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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