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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洁一的状况稳定很多,一众医生与护士都离开病房。池城始终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沉默。

池城。

冉洁一唤了一声,池城才抬眸看她,仍旧不说话。

冉洁一受不了他这般淡然的凝视,犹豫片刻道:我想喝水。

池城依言倒了杯水递给她,之后并未离开,而是拖了张椅子,直接坐在病床旁。

冉洁一眼中一抹喜色呼之欲出,池城却在这时开了口:我家颜颜子急,说话有点冲,其实她没有什么恶意。

他的音色平稳得出奇,面上更是一片淡然。冉洁一蓦地屏住呼吸,凝视着他,半晌才强逼自己反问:你刚才在病房外头听见她对我说的那些话了

他眼睑微垂,算是默认。

她恨不得我立刻就死,这还能叫没有恶意冉洁一的声音开始颤抖,目光脆到一碰就碎。

池城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她的那点臭脾气都是我宠出来的,我理应代她向你道歉。

池城仍旧是那样好脾气地微笑,可冉洁一却在他的笑容里缓慢坠入冰窖。

他曾以为能妥善处理所有人的关系,结果只能证明他高估了自己,如果非得伤害一方,那他只能

池城站了起来,躬身替她掖好被角,那般无微不至的关怀,紧随其后的,却是他杀伐决断的一句:好好养病,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搅你。

冉洁一怔住。

她没听错,他说的是我们

啪的一声,碎裂的不止从她手里坠地的水杯,还有她不可思议的瞳光。

冉洁一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承诺过会照顾我的

池城抚了抚冉洁一的额发,脑中的画面却在时颜红肿的右脸上定格,我也承诺过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不见半分怒意,可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令冉洁一读到一句话:他,要永远离开她了。

冉洁一下意识抓住他小臂,却只是被他掰开了手。

我请的看护我爸不放心,以后改由他的高级看护照顾你。我知道你和后母一家关系不好,冉冉我来带,不会送她回新加坡,这点你放心。

冉洁一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走到门边,他的脚步竟还优雅,那么从容不迫,口的郁结无法纾解,她蓦然挥手扫落床头柜上所有东西:池城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池城平静的嗓音奇异地盖过了她的歇斯底里,在空气中回响,久久不止: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能力保护所有人,既然这样,我也只能选择自私。

咯嗒,房门合上,冉洁一觉得那是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被判死刑的声音。

池城站在走廊上斜倚着墙,自责如同泥淖,吞噬掉他。

室外开始变天,不知不觉间已是大雨倾盆,雨水的响声扯回池城的神智,他在走廊上快速穿行,朝停车场方向去。

池城上车时已是浑身湿漉,他开启雨刷,正要发动车子,不期然望见停在不远处的、时颜的车。

池城浑身一紧,立即拨时颜的电话。

她不接。

银色跑车在漫天的雨帘中疾驰,裴陆臣忍不住偏头看时颜一眼,只见这女人搂着安全带闭着眼,虽面无表情,动作却像个嗜睡的娃娃。

她的手机一直在包里震,她不接,也不关机。

也许是他的视线打搅了她,时颜忽地睁开眼睛,看一眼窗外后道:停车。

经历过方才种种,她的要求裴陆臣不敢怠慢。

车刚停稳,她就冒雨冲了出去,裴陆臣来不及递上雨伞,她很快跑进道旁的商务酒店。裴陆臣追下去,在酒店大堂找到她。

时颜拿着房卡进电梯,电梯门眼看就要关上,门缝里愣是抻进一只手来,电梯门被格开,外头的裴陆臣闪身进来,动作一气呵成,时颜来不及踢他出去,电梯已经开始稳步上升。

他一直跟在她后头,时颜进了套房,他手撑在门上,格住。

烦不烦

这女人变脸够快,方才还在他面前哭,此刻拒他于门外的样子却是要多跋扈有多跋扈。

我都湿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借我匹毛巾用用裴陆臣愁眉一皱。

无赖。时颜骂。

冷血。裴陆臣回。

她无奈让他进门,丢了匹毛巾给他,他坐在床尾,接住毛巾却不擦头发:为什么不回家

不关你事。

和他吵架了

就算大人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

你要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

时颜丢包砸他,东西掉出来,她的手机正落在裴陆臣膝上。来电一通接一通,从未断过,正巧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裴陆臣抬眸看看她,按下接听键。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时颜夺回手机。

时颜这回索把电池抠了出来。

见他开口似要说话,时颜扭头就走,下一秒却被他的话钉在原地

我妈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听我爸说,当时他想保我妈,是我妈坚持要保孩子,我才能出世。

时颜顿时愣怔,裴陆臣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发觉。

裴陆臣转过她的肩,面对着她,正色而言:要是你的宝宝长大以后和我一样优秀,你现在不给他出生的机会,以后绝对会后悔。

如此正经的时刻他也不忘自夸一番,时颜挥开他的手,坐在电视柜旁,眉头深锁。

有些话,如鲠在喉,时颜发觉自虐般拔鲠畅谈,竟隐约爽快,我不想让孩子在不完整的家庭出生。

不是前段时间还在我面前秀甜蜜,没他不行怎么现在闹得非离婚不可似的你家男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就这么不值得原谅

裴陆臣自觉话说得并不重,见她忽地微微发抖才觉不妥,可惜已然成言,覆水难收。

这女人垂下眼睑,不吭声了。

值不值得原谅

裴陆臣的话盘踞在时颜脑中,萦绕不去。

裴陆臣想要出言安慰,开口方觉艰涩。疏离、淡定如她,也有这么心慌意乱的时候,裴陆臣心中有怜悯,更多的却是从未有过的酸,他嫉妒那个让她变成这样的男人。

裴陆臣给了她名片,有事打电话给我,我有心理咨询师执照,应该还没过期。

时颜没应。在她面前,他的离开,总是悄无声息。

池城的手机拿起又放下,机身握在手里,用力到指节泛白,终究没有再拨过去。

那声喂,分明是裴陆臣。

裴陆臣

池城猛一刹车,原本车子正赶往席晟公寓的方向,如今他调头驶离。

他拨电话给司机老夏,才知道冉冉还赖在机场没走。

池城赶到机场时,冉冉的航班其实早已抵达,他迟了近两个小时,孩子不见到他,不肯挪步,池邵仁怎么哄都没用。

一见到池城,冉冉就张开双臂要他抱。孩子很轻,软乎乎地抱在怀里如棉花糖,连微甜的气息也像。

池城身上只带着私人手机,号码只有时颜知道,池邵仁之前联络不到他,此刻见到池城,没有好脸色:不是说没空来接机么

碍于孩子在场,池邵仁没再多语,转而去哄孩子:晚上住到我那儿去好么

冉冉面无表情扭头,抱牢池城的颈项,脑袋埋下去。池邵仁总觉得这女孩儿看着十分合眼缘,在孩子这碰了壁也不恼。

那去你池叔叔家住

可能不方便。池城拒绝。

池邵仁闻言,语气顿凛,又是那个时颜

池城没答,把孩子抱上池邵仁的车就要走。冉冉小身子还没坐稳,看向池城道:时阿姨说过要教我玩游戏。

池城一愣,笑了:哦

我和时阿姨说好的,就是上次在医院的时候。

这话听得池邵仁脸色一沉,池城倒是极少有的嘴角挂上了笑,等你看望完你妈妈,让夏伯开车送你来好不好

池叔叔不和我一起去看我妈妈

池城以微笑代替言语,捏捏孩子的脸,替她关上车门。

大雨瓢泼,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池城开着车在雨中穿行,几乎迷失。

自私到只想爱护一个人,却原来,他并不是那人的唯一。这个事实,他几乎无法承受。

时颜在酒店里一直住到年三十。

调适心情的方法有很多,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拳,抑或收罗美食塞满自己的胃,可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只能尽量悠着。

席晟回无锡过年,修缮父子感情,时颜是记仇的人,她那姓席的后爹打过她几次,她一一记得,心一横,索和席晟也暂时断联。

除夕夜的烟火甚是漂亮,时颜坐在床尾,隔着落地窗冷眼观赏。开电视换几个台,都是春晚,索不看。

荒芜,她此刻只想的到这一个词。

时颜这几天来第一次开手机,无数电话与短信蜂拥而入,她统统不看,编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不知道要发给谁。

丢了手机去洗澡,拨开镜上的雾气,镜中的女人,皮肤白皙,曲线玲珑,略瘦了点,小腹十分平坦。

谁能看出来她已经在孕育一个孩子

隐约听到门铃声,许是服务生送来干洗的衣服,她包着头巾去应门,站在门外的却是,裴陆臣。

裴陆臣似乎比她更惊讶:你还真准备一直住这儿了啊。

时颜只开了条门缝,没让他进来:有事

我刚从北京回来,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没回家。不是我说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我好得很,你走吧。时颜说着就要关门。

裴陆臣立即格住门:看在我冒着被我姥爷爆头的危险特地飞回来陪你的份上,开个门,成不

时颜正犹豫着,他突然手上一阵蛮力,愣是推开了门。时颜差点撞在墙上,被他拦腰箍住才站稳。

悠着点。裴陆臣还大言不惭。

裴陆臣带了两大包东西来,食物、酒水、烟火一样不少。

你是来我这开派对的吧。

傻妞,我弄这些玩意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裴陆臣两手一摊,十分无辜,好心当作驴肝肺。

时颜没心情和他抬杠,他也随即正一正脸色:孩子还在

料到这女人不会回答,裴陆臣也不愠,一张笑脸凑过来: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了,打掉孩子也成,你把这婚离了,跟我,咱们做丁克族,一辈子过二人世界。

时颜怕见他认真的模样,这般嬉皮笑脸,她反倒觉得好应付。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明天就回家了。

见她终于笑了,裴陆臣心下一松,他揉揉脸,原来沮丧时还得勉强自己笑,如此累得慌。

和好了

他原谅过我一次,我现在也大方一回,就当为了我的孩子。

她一身纯白的浴衣,表情还算恬淡,裴陆臣发现自己无法直视,低头整理烟火:走,找个地儿放烟花庆祝一下。

他一口京片子说得分外豪爽,时颜被他影响,内心霾终于拨开,云雾消弭见青天。

池城,我只大方这一回,就一回

时颜第二日一早回家,新年头一个见到的熟人竟然就是池邵仁。她当时让的士停在公寓楼下,还未下车,就看到从后头超车而上的一辆宾士停在了前方不远的停车格里,池邵仁快她一步下了车。

他那匆忙的神色落在时颜眼里,没激起半点波澜。

冤家路窄,时颜不想和他碰面,请司机师傅调头,回自己家。

钥匙刚`进锁孔,门竟从里头霍然拉开。

席晟一见是她,面上表情几度变幻,刚有所放松又再度紧绷,拎起她的胳膊就问:你这些天跑哪去了,池城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你先

他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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