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逆》4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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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逆41 房里,苏砌恆一直偷听着二人对话。

现代房屋隔音差,这是他第二个直面接触到的唐家人,相比唐湘昔,那男人偏瘦,给人感觉温文儒雅,看似和善,可眼里隐含的气势藏不住。他会是小熙的爸爸吗可那人给他第一眼感觉,怎样都无法和酒后乱、后不理扯在一起。

而且五官样貌上,苏沐熙反倒还像了唐湘昔许多。

他身心热度消褪,忖着唐湘芝若肯喝口水,在杯缘留下唾之类乱七八糟的事,陡然就听他问了一句:「你跟他是认真的」

他腔一紧,心跳骤然加剧,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唐湘昔冷静回答:「怎幺可能」

哦。

──毫不意外的答案。

苏砌恆发现自己很平静,心律亦慢慢减缓下来。

唐湘芝追问:「那你怎会跟他」

唐湘昔:「各取所需而已。你放心,我也喜欢女的,前阵子不也按妈的意思去相亲了唐九的事我晓得,跟男的认真摆明跟自己人生过不去,我可不蠢。」

啊。

苏砌恆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可其实没有。

他喉咙紧缩着,仅能吸取一点薄气。

大抵缺氧,他头有点儿晕。

是啊,唐湘昔那幺自信,从来不犯蠢,就他一人,又傻又蠢的,沉浸在男人给予的阿伦森效应里:先是讨厌,而后喜欢,喜欢得把他奉为信仰,玫瑰色眼镜给了他寻常没有的奇异与欢愉,最终赋予他心碎。

原来啊,他还是存有希望的。

每天一点一滴的餵,希望它吃胖:希望他们的关係不这幺浅薄不堪,希望自己在男人心中,总有个好样子,希望即便短暂,仍是一场恋爱,而不是各取所需的买卖。

可现实再度揉烂了他的天真。

兄弟俩接下来说了什幺,他没听下去,或说耳鸣太厉害,他扶额坐在地上,抬头一望,穿衣镜里一个衣衫不整的狼狈青年,不堪至极,他颤着手打理,将釦子尽力扣回,直到收束整齐,才舒一口气。

「你自己清楚就好,我不多说了,把人叫出来吧,我跟他说两句话。」

苏砌恆一震。

不一会儿唐湘昔走进房间,他望着青年皱眉,眼前的人好像回到从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过估计是吓到了。「我哥要见你,等会什幺也别乱说。」

他叮嘱,苏砌恆没反应过来,唐湘昔不耐:「就我跟你那些破事。」

「哦。」

破事啊,的确也不是什幺光明磊落的事,两个男的那样难看地搞在一起,他随同唐湘昔出房,唐湘芝看见他,并无破口大骂也没豪门狗血剧里抛出支票的戏码,实际上他十分有礼:「刚刚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苏砌恆惊他这般客气,可抬眸一瞧,忽然什幺都明白了。

他宁可对方用一种厌恶或轻蔑的眼神瞧他,而不是嘴巴客套着,眼神却似望着石头空气。他的存在是虚无的,毫无份量、更无价值,唐湘芝明显压儿没把他睐进眼底。

唐湘芝走了。

一番纷扬,谁也没了兴致,唐湘昔:「你回去吧。」

苏砌恆想起他先前问过男人的话,他没得到答覆,也不敢听,可如今儘管现实给了他回答,可他仍是执拗地,想听男人亲口说。「我们之间,是不是从来没有平等」

「什幺」唐湘昔正躁着,莫名听他问这一句,不得其解。「你最近怎突然开始阳怪气起来」

苏砌恆较真:「是不是」

「你烦不烦」唐湘昔脑门发热,方才被他哥质问不够,连枕边人都跟着一併作怪。这世界从来就不存有平等,若有,他们小时就不必受那般委屈,一家子看尽唐家旁枝脸色,他母亲更加不会受辱。

平等是基础人权,无奈需要争取:女曾无参政及投票权;黑人曾受白人压迫为奴;更不要谈同恋族群至今依旧饱受歧视,得不到合法婚姻权。英雄很忙,不会随时降临,一切得靠自己。唐湘昔嗤:「你用什幺身分跟我谈平等」

苏砌恆不说话了。

──果然没有呢。

其实,男人没有用华而不实的言语欺骗他,他很感激。

苏砌恆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灰败下去,可仍上前,轻柔捧住男人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隐瞒了你小熙的事,以及为我即将可能做出的事。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说得唐湘昔浑身不舒坦,莫名所以。「你发什幺神经」

苏砌恆摇头,「没,我只是想把话说完。」

〈自爱〉歌词里有一句,他唱时略略没懂:你的东西我全数封装,收件人那栏,始终空白。

怎会空白分明交往过,叫什幺、住哪儿岂能不知可现在明白了:因为收件人本不在乎,也不想要了,包含彼此曾经拥有的心情、感情。

不要把垃圾塞给我──大概,是这样子的吧。

唐湘昔内心那股沸火终于消下去,他想说点好话,可也不知道说什幺,而苏砌恆则穿好鞋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在瞬间关上,唐湘昔陡然觉得

好像有很多东西在他眼前,硬生生被关上了。

苏砌恆回到家里。

他很平静,悄悄进房看睐小熙,孩子睡得沉,一张脸十分放鬆,不时咕哝,苏砌恆哂然,极为爱怜及细緻地亲吻孩子脸畔,给他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苏宅一共三间房间,苏沐熙睡的是苏砌恆从前的房间,偏小一些,他自己则搬到次卧,主卧反而空着──那是母亲、父亲、姊姊曾住过的房。苏砌恆自房里取了吉他,推门而入,里头定时打扫,十分洁净,衣柜里女子衣物并未整理,彷彿屋子的主人仅是出门远走,随时都会回来。

可和一般不同,房里多了一个佛龛,父母的骨灰置放在灵骨塔,唯独姊姊的,他留在屋里,三个人,一个家,他始终不愿承认家里少了一人,或许这是苏家人的偏执吧。

打开佛龛,姊姊明媚的笑容停格在相框里,苏砌恆合十祭拜,如常向姊姊报告近况。

「姊,好像有阵子没唱歌给妳听我现在有自己的歌了,感觉很神奇,之后还要办演唱会,听起来很厉害对不对」苏砌恆笑了笑,抱好吉他,姊姊生前爱听他唱,可惜机会太少。「吶,这首是特别为妳唱的,别嫌弃喔。」

他刷动吉他弦,用男音悠悠唱:「她是红玫瑰,炫耀绽放自己的美,爱得绝对,从不言悔」

她如刺尖锐,怕爱情如谎太虚伪。

鲜豔美貌曾是她武器,

笔锋一转化为悲剧,

一切注定,莎士比亚亦无可为,

漫长稿纸浸渗眼泪,一碰即碎

她义无反顾往前寻追,

明白美梦易碎,太黑。

不肯妥协如一滩血,

张爱玲巧笔无挽回,

终在雪白墙上,落下爱情的悲。

给得疲累,不堪回味,

她怀念火红玫瑰,青春不悔。

如今颓废,只能宿醉,

阳光被一切揉碎,她坚决不退

他一遍又一遍唱,像台设了repeat放音机,可越唱越不对,音声逐步哽咽,满面流泪。「她不再迷恋,追求虚伪。白月光她多不屑她宁可走远,仍是火玫瑰」

──换一个人,她活得更无畏,不怕谁,这一切最可贵。

问题是,能换吗换得了吗他明明那幺那幺的小心了啊。

可是终究无转迴,在姊姊面前,他不再强撑,哭了出来。

「姊」从小到大,只要这样一喊,姊姊就会一脸无可奈何问「又怎幺啦」,可现今再无人回应,原来这就是死亡,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想和一个人说话却无法,他看了这幺多,终于深刻体会。

「呜」他哭不可遏,一脸眼泪鼻涕,他是真的痛,痛姊姊、痛自己,痛一切的一切。

苏砌恆无法形容这样的痛,整个人像要分裂了,有太多需要宣洩,他又哭又唱,像个疯子。

「姊可以跟妳聊一聊吗」可聊什幺有什幺可聊爱情不该是幸福美好的东西吗为何这幺难堪

下一句他唱不出来,像台坏掉的老唱机,一直咿咿啊啊,反覆同一段。

渐渐地,哭声缓下,苏砌恆稳下心绪,慢慢逼自己冷静下来。

历经这阵子,他心理素质坚强许多,可仍有一处是柔软的、期待的,而它刚刚被迫覆上了一层坚壳。

他其实不恨,反而感激,死得太彻底了,不及凌迟,连疼的余韵都没有。

货真价实的痛、快。

他阖上佛龛,拎着吉他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屋,一进厕所,不觉笑出,眼泪鼻涕充斥一脸,他挺想拍照上传fb给苏打们看看:来,认不认得这是谁他这幺骯髒、不堪,妳们还爱不

他吞了一颗胃药,待一切缓和,发line给经纪人:「我想休假了。」

丁满回:「等一等。」

苏砌恆先前就提过这事,当时是为了多陪伴小熙,如今理由有些不同。

丁满:「你还差一个代言活动,然后一个牌子的宣传照综艺通告除了一个谈话跟音乐节目外,其他可以帮你推掉。」

苏砌恆:「麻烦你了。」

line完,他抛开手机,瘫在床上,不明白事情怎会到这个境地,他从没求过男人的爱,只想二人平等,哪天可以平心静气好好谈小熙的事,而男人可以理解他、帮助他

他用错了方法。

从最开始到后来,他都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张爱玲说错了,尘埃怎可能育得出花里头没养分,种子发不了芽。他唱自爱,亦如此告诉大众,可他自己就没做到,这已是对歌迷最大谎言,如同唐湘昔说的,谁关心他真正人生

连他自己,都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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