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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屡屡得进,然却没有对建康、潮安、临淮三路南面的近十万寇军大举攻围,又令人有些不解。

天下风云一时大变,岳临夕咨请孟廷辉,孟廷辉遂令岳临夕调潮安北路屯军向西进犯成府路,又令临淮路收兵止战,暂观后态。

越近舒州,山林越多,路也就越不好走。

虽是已在中宛腹地,可岳临夕行事慎重,不到舒州便仍不敢放心,路上又抽调了近千万人马前后护行。

孟廷辉为图方便,早已弃车骑马,随护行人马慢慢前行。

初秋的风有些微凉,吹得这山道上碎叶落花层叠凌乱。因着战乱,一路上的民宿皆是空空荡荡,徒有秋日美景,却是无人赏。

过了边县数十里。日过正午,前后不着村落,岳临夕便令众人在山道一侧暂歇一番,实是怕孟廷辉累着了。

然而未几,前面便有探路的士兵纵马驰回,神色慌张地对岳临夕耳语了几句。

岳临夕脸色遽变,喝道“当真”随即又道“再去探清楚”

士兵领命而退,动作甚急。

孟廷辉本是靠在苍树下小寐,此时见了不由撩裙起身挑眉道“何事”

岳临夕走近她,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探马回报,前方十里处见有大平禁军出没。”

她微微眯眼。

此处正是中宛遗寇腹地,各部兵马星线相连,大平禁军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纵深直入此地更何况,她一路南下都未闻有大平军队进剿健康路这一带,此时怎会无端端的出现大平禁军的影子

除非

是附近哪个州县才起的战火,而战报未至,那些大平禁军便已攻近此处了。

正文 章一四七 别时容易见时难下

她眼底一颤,抬头去看岳临夕,就见他眼色凝重,想必是如此猜测的。

倘是如此,那她身前身后这不到一千人马的扈从,怕是没法儿与十里之外的大平禁军相抗的。

转想间,又有探马回来,所报正如先前,却是那大平禁军看样子只有数千骑,想必亦是探路的先头之部,正往这边而来。

孟廷辉返身上马,疾声对岳临夕道“令人马在山上林中避一避,山下有道,那些大平禁军或许会从山下绕行而走。”

岳临夕点头,转身飞快地吩咐了下去。

她在马上眺目远瞰,似乎已能望见极远处那随风轻扬的尘土,漫漫黄沙下有细小的黑影在疾速前行。

岳临夕在侧道“国主也请一避。”

“不。”孟廷辉蹙眉,“须得看清楚是何处的人马,才好再做下面的打算。”说着,她低叱一声,策马向前,一直攀到山头才停下。

岳临夕跟过去,勒马立在她身后,陪她一道向远处眺望。

渐近的,那些黑影人形慢慢变大,果真是数千骑兵一路驰冲而来,阳光照得那片片铁甲反射出刺眼的寒光,战马衔枚无声,鞍下湛然发光,那是大平禁军所独有的环锁马铠。

阵行飞快,又有数面浓紫色的军旗自阵中疾闪而过,随风扬展,那是京畿诸路的禁军骑兵们才能用的旌旗

孟廷辉看清,心口蓦地一紧。

照此说来,此处出现的大平禁军,当是皇上御驾麾下的兵马,一路随征至此,终于要在建康路大举剿寇了。

她一想到他御驾就在建康路,瞬时连这些兵马是如何深入此地的都无暇去想,只一昧念着他御驾何在。

岳临夕凑近道“国主可看清了这是何人之部”

孟廷辉一下子回神,强作正色道“当是奉清路那边的禁军人马,没什么可担心的。先头人马太少,尚看不出是谁麾下的。”

岳临夕眉头紧皱,“也不知是附近的哪个州县被大平禁军所伐,眼看着就快到舒州了,却在此处遭遇大平兵马阻道,当真可恨。”

她抿唇,道“莫要打草惊蛇了,倘是叫这些人马看见山上有兵马藏避,后果可想而知。”

劲风卷土而过,不多时,便有铁衣人马从山上窄道上倏然闪过。

岳临夕又轻叹道“可惜眼下只有千余人马,不然此处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孟廷辉凝神望着远处那一阵人马,见其驰速渐渐缓了下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一片勒疆止马之声,随后兵马皆自整齐有序地立在山脚下,不再向前。

她微微垂眼,心底亦轻叹了一口气。

连岳临夕都能想出来的兵法,大平禁军又岂会不知何况这京畿禁军是大平诸路兵马精锐中的精锐,论攻伐利战,个个将兵都是一等一的实材。

她本以为皇上此次御驾亲征,所率京畿禁军定会直逼北境,谁曾想竟是来了这寇祸重乱之地。

山下窄道上又传来快马蹄踏的响声,先前才驰穿而去的几骑又飞奔了回来,一路跃至阵前。

岳临夕的神色有些担忧,“看来这些大平将兵们亦怕两山会有埋伏。倘是他们转道上山,这该如何是好”

阵中突然传出动静,有人纵马出列,受那几骑探马报禀过后,又转身回阵左右吩咐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数千人马便如浪般层层转向,看似是要返身而回。

孟廷辉轻声道“这些人马也不过是打头阵探路来的,想必不会轻易过山,还要回去与大军会合的。”

岳临夕见果真无甚可担忧了,这才舒缓了脸色点头道“走罢。”

战马毛色通体黑亮,环锁马铠套在高大骨壮的马身上,愈显坚不可摧。

马上之人一身轻甲淡淡泛光,长枪在手,腰间长剑寒色灼人,盔上雉缨随风微晃,那刚毅挺俊之姿纵是转过千百个日夜

依旧令她一眼便为之失神。

猎猎秋风吹透她衣裙身心四肢百骸,吹得她绯色裙裾轻轻飞扬,吹出她心头一阵滔天巨浪翻滚不休。

半天云彩映日,碧天轻薄澄透,可这周遭却黯然失色,黯然失色直到除他之外就再无一丝颜色。

她疆立在马上,心知该走,却不舍得就这样走。

那一匹马,那一个人。

他策马踱到山前,长枪银尖入地,放眼重新打量这条窄道。

她隔着峻山苍木落花细苔,眼不眨地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她高高在上,她手握兵马,她美丽华贵,可她却无法走近他一步。

甚至连唤他一声都不能。

岳临夕觉出她的异样,立即回身上前,道“可是有何蹊跷之处”

她轻声道“并无。”

岳临夕顺着她的目光探眼看过去,又问“国主可是认出了那个年轻将领是谁”

她摇头,利落道“我不认得他。只是看他打量着山口,怕他一时又策军转上这山道来。”

心口如鼓在擂。

一下一下,又重又快。

很疼。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会亲自率这几千骑人马来打头阵,倘是在路上遇个万一,他天子之身将要如何是好

她狠心欲退,然而那一匹黑骏却蓦然尥蹄转首,他的目光如飞刃一般随风刮了过来。

直落入她眼底。

隔了这么高这么远,他依然望见了她,继而目光一锁,再未收回。

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他看见了她。

可他怎能够在此时此地看见她

而她孟廷辉,又怎能在此时此地被他看见

她应该在北戬,应该续享那投敌卖国之名,应该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他面前,今生不再见。

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早已计划好的一切。

她真的没想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

岳临夕就在她的身侧,同她一道望着山下。她不能让岳临夕知道他就是大平的皇帝,否则岳临夕必会派人向来时的邑州拨令调兵,将他这几千人马围死在这一带;她也不能让他发觉这身后山林中藏避着近千寇军人马,否则便免不了一场激战,事态更会超出她所能掌控的范围。

她遂不敢动,亦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挪开目光。她怕他会在下一瞬就做出什么她无法应对的事情来。

可他却只是立在那里,头侧扬,眼明亮,纹丝不动地望着她。

他立在那里望她,他身后数千人马的目光亦如火穿风般地烧了过来,一路望向他。

她浑身发热,又发冷,脊梁寒湿一片。

他的身形挺拔如万年寒松,又如风力冷剑,倨傲且坚韧地在下面等着她,堵着她,截断她从今往后所有的路。

纵是她心怀千策万计,在触上他这一身铁甲硬片后,也再无可以施展的余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正文 章一四八 谁曰相思上

国主

饶是岳临夕再听她的吩咐,在看见此时此刻这种情景时,也少不得会生出怀疑之心。

孟廷辉终于挪开眼,回头瞟了一眼这苍翠山林。

事已成此,她别无他法。

“事太蹊跷,”她脸上故作疑色,转身冲岳临夕道“只怕是他看见你我二人在山头上,心中生了疑。倘与其正面交锋,我等必会吃亏。不如你我装得坦荡些,策马下山,佯作路过商贾,代你我走后,他们必会退走,到时再让山上的人马下来。”

岳临夕颇疑,迟迟不肯点头。

她生怕拖久了会遭他亲自上山来,遂暗下一咬牙,急喝一声,猛抽了一鞭马臀,纵马沿山冲驰而下。

岳临夕一愣,自然不敢放她一人下山,顾不得多想便也策马奔下山去。

风扫鬓发,心跳飞快,马儿奔驰腾跃时人也像是要飞出去了似的,脑中陡然闪过以前的许多画面,皆是欢乐,今却惘然。

下了山,还没等她勒马转向,他便已纵马驰至她身前,狠狠替她喝住坐骑,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她抬眼触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眸底不由一潮。

身后岳临夕亦下得山来,她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那边阵中横冲两骑出列,一前一后将岳临夕夹往一旁。

岳临夕怔愣之后便是大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

她却无言,手微抖着攥着缰绳。

“孟廷辉。”

他薄薄的嘴唇轻动了下,声音不大,可她却听得心潮起伏。

眼前的男子戾气凝重,身子比她离京前还要瘦,可愈显骨硬狠悍,目光冷且慑人。

他当是恨她的。

可她不知他今次巧见了她,堵住她劫了她,又将会如何对她。

他瞟一眼岳临夕,又冷眼一望那两个士兵,士兵立即上前往岳临夕口中塞了块东西,令其再也无法出声。

岳临夕双目圆瞪,被人拉扯下马,拼命挣扎不休,喉间呜呜作响,神情狰狞地盯着孟廷辉不放。

她瞧见后,愈发觉得身子冷了些。

“上山,”他转头,冲身后一个亲将吩咐道,“剿寇。”

随一声令下,久滞不动的千骑人马立时振甲转向,战马蹄尥黄沙,一片秋风劲啸声中长枪戈戟直入山林。

没多久,远处山道上就传来竦人的厮杀声,枪剑交碰声刺耳万分,四周空气中隐隐浮荡着一丝血腥味。

她竭力不去想象身后山上的场面,也不去看被人押在一旁的岳临夕,却抑不住轻颤的嘴角,更敛不去眼底的惧意。

他眼中像是没有那血淋淋的战事,只是飞快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番,然后冷冷道“下马。”

终于是要轮到她了。

后面忽然有士兵牵了匹马儿走近她身旁,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瞥,却见那马儿正是她的青云。

心口好像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塞住,水湿淋漓却溢不出半滴,五脏六腑像是被闷呛得疼。

“上马。”他又道,声音自上而下灌入她耳中。

她眼眶一红,咬着嘴唇转头看他,却是他已扯缰催马向一旁走去,背影依旧冷然。

青云垂首,在她脸侧重重地喷喘了一声,又拿长鬃扫过她的身子。

她从没见过它如此听话解意的时候,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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