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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往复数次,则北境可得二、三月不起战事。朝廷即可趁此时机大举调兵南下剿寇,一旦事成,则不需再忧北戬之心,无论战否,我大平必能大展手脚,逼其降伏。”

她这计议可谓足备,既顾及了枢府不肯屈软的态度,又考虑到了中书主和的想法,使二府之间因此事而略有剑拔弩张之感的气氛顿时消了大半。

但他脸色却依旧没变,只是望了望她,就又转眼看向古钦,道“狄念奏言,北戬请派文臣出边谘议和事,以防军前生变。

这倒是令殿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古钦想了一想,才道“二军对垒多时,倘以两国主帅互议和事,怕是难保不会又起摩擦,北戬此请确也在理。”

英寡略微沉眉,冲他吩咐道“从朝中两制以上文臣中择一人出边,便按孟廷辉先前所计,至金峡关外与北戬邀以百十万钱帛岁贡,图缓北境战事。”

古钦低声一应,抬头时,目光便朝她打探过来。

中书其他人亦纷纷转头望向她。

孟廷辉波澜不惊地站在最后,坦然迎视他们的目光。

这些目光中的深意令她万分熟悉,脑中不由自主地就回忆起那一年柳旗禁军哗变之时,同样是在这睿思殿上,同样是这样的目光。

枢府这边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当下纷纷皱起了眉头。

然而还没待众人开口,英寡便一扔手中奏章,冷着脸斩钉截铁道“她不行”

古钦低头道“陛下,朝中两制以上文臣中凡涉军务者唯孟廷辉一人而已,且孟廷辉又有当年北上平乱的功绩,在军前亦能与禁军诸将互为所通。孟廷辉才足智多,此计既为她所出,何不由她亲上北境促此计成至金峡关需由潮安北上,孟廷辉出身潮安,倘有急情,势必比旁人来得更为便宜。

中书其他人纷纷附和。

她轻轻垂眼,将汗湿的手心在官服一侧擦了擦。

其实早在方才提议时就已料到,倘从朝中派人出边议和,想来二府是一定会选自己的。

中书的理由自不必说,论军务论资力,朝中文臣怕是没人比她更适合去军前与敌国议和了;而枢府老将们亦是亲眼目睹过她当日是如何讽言赵回的,相比对她出使北境定是信心十足的。

果然,方恺没过多久便上前道“陛下,当初柳旗禁军哗变何等竦人,孟廷辉人赴乱军城中亦能不畏不惧、不负皇命,此番北境之险不如当年柳旗,而孟廷辉比当年知事成熟得多,想来必能不辱国体、不负君思。”

英寡眼底怒意层叠,语气颇重道“朕方才说了,她不行”他不耐烦地踱了几步,又盯向古钦与方恺“此番北赴军前不是儿戏,岂能让她去”

孟廷辉心口一下跳得比一下快。

想来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可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却让她愈发紧张起来。

她清清嗓子,终于出声“今夜已晚,诸位大人、将军们都已是连夜未曾好好歇过了,眼下议事恐有疏误,不若明日再决,陛下以为如何”

“退殿。”他想也不想便道,语气极是不善。

众人无奈,只得一一退了出去。

她欲留下与他说几句话,谁知他却背过身道“你也退下。”

她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疏冷,心想怕是北面的这些乱事儿让他过于疲累,不由噤声,悄悄地随人退了出去。

初夏夜风微凉,一触颊面,顿时令人清醒了不少。

潮安北路,怎的这次又是潮安北路

她迈步下阶,可脑中不停地滚过自她入枢府后发生的这些事儿。

正旦大朝会、北使、寇祸、外乱、议和

恍然间她的脚步突然一停。

心里飞快闪过一念,捕捉不及便已消弭无踪。

然而脑中却又浮现出来一个人的名字,久而不褪。

正文 章一三二 兴亡下

孟廷辉走至宫城外北角处的昭文馆时,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间阁子中还亮着灯烛。

门未落闩,她便径自推开走了进去。

尹清在案前瞧见她的那一刹那,脸上也毫无惊讶之色,好像她在这等夜深之时来到这里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孟廷辉找了一处自己坐了下来,然后四下将这阁子打量了一番。

早先她也曾直过史馆,知道修史时夜宿馆中极常见的事,因而才一路找到这里来。

尹清搁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她逆光的脸,“孟大人来找下官何事”

她直截了当道“你是谁”

他低眼,重新拿起笔,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脸色平静,又问“你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

他一丝不苟地在卷簿上标注着蝇头小字,似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注视了他一会儿,忽又道“我与前朝中宛孟氏,可有关系”

尹清这时才又抬起头,双眼中终于起了丝波澜,嘴角淡淡一勾,“孟大人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孟廷辉的脸色霎然一变。

他的目光有如细沙中的流光,亮而深邃,抬手从一旁的史册中翻出一本来,递向她。

她接过,翻开放眼一扫,眼底光凝。

自然都是些她从前看过的东西,只是何曾想过,这史卷中所记人事,竟会同她有关。

良久,她抬眼,声音略微沙哑“你是谁”

尹清敛目,轻声慢道“先父曾是前朝中宛皇子,已殁郑国公孟昊府上的清客。”

原来如此。

孟廷辉一把甩下手中史卷,道“人都早已死了,我何以信你”

他轻浅地笑,“我是无以为信,但既然如此,孟大人又为何要来找我”

这笑有如利刃剜肤,令她嘴角都开始发颤。

他逐渐泯去笑意,“原以为无论如何大人也不会自察此事,却不料大人竟这么快就来找我。”

孟廷辉脸色清冷,“本是从没想过的,但你令我感到疑忌已有多时。从前我不知你为何帮我却不求所报,可自从左秋容告诉我你并非长于潮安北路后,我才明白,你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她淡一牵唇,看他道“你倘想蔽身不为人知,亦非难事,可你却有意叫我觉察到你对我的态度与旁人不同,是以要处处吸引我的注意。回头忆起你的那些举动,皆像是你早就对我了如指掌一般。你欲帮我上位,却丝毫不求所报,这又岂像是有寻常心思的人你使自己出身潮安,无非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倘不能留在朝中,也能让我将你迁往潮安北路。”

他听得专神,目光在他脸上旋而不去。

“当时我虽隐约觉察出你是冲我来的,可又实不知你究竟要从我这里图些什么。”她继续轻声道,“直到此次北戬兵败求和。”

尹清一下子扬眉,眼底色深。

孟廷辉脸上微露疲色,“倘是北戬果真是想侵地掠城,何不直接兵犯建康路建康路寇祸重矣,倘遭北戬大军来袭,必不能像潮安北路一样防守万全。除非北戬另有所图,才会舍建康而犯潮安。”她的目光探向他,“纵是此番北戬并未兵败,亦会于潮安止兵提请议和,我说得可对”

他点头,“对。”

她忽而笑了笑,“要文臣北上潮安,其意是在耍我,而非是要议和,我说得可对”

他依旧点头,“亦对。”

她被徐亭压得抬不起头时,恰遇他来助她,而她一朝上位得势、甫入枢府参豫军务,便逢北戬遣使来朝,而后建康路贼寇生事,北戬又举兵犯境,潮安一战兵败求和,偏要朝廷派文臣往议和事。

而她,恰恰又姓孟。

实在是过于巧合,巧合得让她不胡思乱想都不成。

心虽生疑,可却还不敢这般笃定,夜访昭文馆不过是想要试着一问,谁知,竟然毫不否拒地一概俱认。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既是想要她出使潮安北境,早也好晚也罢,此事将来必会有人与她说,他自然没有矢口否认的必要。

她蹙眉又问“可若是朝廷不派我出使北境,你们又将如何”

他微微眯眼道“自然是继续打,然后再图别策。”

孟廷辉面色如霜,许久又道“你们与北戬互为勾通,借其兵马行此乱事,要给北戬什么好处”

尹清答得坦然“倘能复国,则割所占州土三分之一与北戬。”

她闭了闭眼,“此番我若出使北境,你们必定是不打算再让我回京了,对不对”

尹清沉默片刻,忽而起身走至她身前,一撩袍,单膝跪了下去。

“大人本是前朝贵胄,当年郑国公本是无罪,可平王却尽诛孟氏全宗,此乃大人亡国破家之仇,不可不报。”他低着头,一字字慢慢地说道,“二十年来北地诸路人心浮动,一朝得知我中宛皇嗣存在,响附复国者何其多也。大人此去北境,自有专人将大人从金峡关接到舒州,到时称帝复国之业,全听大人裁决。”

她轻望着他,“算下来你比我还小一岁,何故会对此事如此尽心致力”

他眉头皱起来,“当年平王尽诛孟氏,郑国公国府上下皆为皇城司官兵所杀,先父亦不能勉。大平皇室于我亦有亡父破家之仇。”

孟廷辉静了半晌,目光渐凛,“说到底,不论是否由我出使北境,北面都断无止战可能,是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二十年来的数千个日夜,多少人殚精竭虑忍辱负重,所图不过这一刻,又怎可能轻言放弃。

她道“既如此,我定会竭力说服朝中上下,由我出使北境。”

尹清慢慢站了起来,却道“大人自始自终未问我是如何知晓大人身世的,也自始自终未有迟疑惊诧之情。大人竟也不好奇自己当年是如何被人送去潮安的”

她舒眉,“有甚么好问的不过是孟氏被冤、全宗被诛,而我却成了漏网之鱼,侥幸活到了今日。至于我当年是如何去了潮安,纵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嘲意,“更何况,挨到现如今这剑拔弩张的份儿上,即便是你们寻错了人,而我并非是孟昊的亲生女儿,只怕你们也顾不得在乎了。”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她这副沉淡的神色,终是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一旦得知这些事情,她定然会大惊失色,谁知她却从头到尾都是如此镇定。

许久,她才挪动了一下身子,声音愈发低下去“朝中可就只你一人知晓我的身世”

尹清皱着眉点头。

她沉吟少许,道“我知你们图策已久,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造此乱势。此番诱我往赴舒州,想必是要将这前朝遗嗣之名大肆张告天下,以正复国之名,而广招前朝遗老旧族。你们欲令我称帝,也不外乎是想要师出有名罢了。”

他听得脸色有些发僵,“大人身为孟公之女,岂会不愿报此国破家亡之仇”

她弯了弯唇,但眼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无“亡国破家之仇固不可忘,但我亦非受人摆布之辈。我虽允你出使北境,却也要你允我一事,方能成此称帝复国大业。”

“何事”尹清问道,语气透着些许迟疑。

孟廷辉抬眼看向他,“在我离京之后,非得我令,不得将我身世一事大白于朝中天下。”她稍稍一停,垂睫又道“尤其不能让皇上知道。”

正文 章一三三 轻别离上

尹清微微点头,“我本也没打算在朝中掀这一出浪。大人一日未到舒州,此事便一日不可告白于朝中。倘让皇上知晓,以其手段雷霆之势,必不能容大人存活于世。”

她眼中忽而透出些光,转而又逝,口中淡道“是啊。”

外面天边露白,晨曦淡扫窗橼,有鸟儿轻鸣的声音偶尔传来。

孟廷辉起身,伸手捻熄了灯烛细苗,道“时已不早,怕枢府会有人四处寻我,我先走一步。”

尹清注视着她,良久才又拾笔,重新摊开一张纸。

外面晨风极是冷冽,远天青白云雾一片混沌,半盏银月尚未褪去,依旧挂在殿角斜处。

她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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