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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力直压北戬大军,逼其回关。”

宋之瑞也微笑着点头,“将军确是比末将想得周道。”他停了停,目光瞥至建康路一带,神色又有些凝重,道“偏偏建康路在此时起了寇祸,倘是建康路用来剿寇的那数万禁军能为我所调,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狄念亦皱起了眉,“朝廷已出檄文招讨赋寇,天下人必会得而诛之。我自汾州来此之前,已命郭铭再发兵马南下扫寇,三日会付我一报。然彼流寇与北戬虎狼之军相比亦不足为患,待北事平,其寇祸亦将自亡矣。”

京中夜里亦不平静。

女子进士科礼部试白日里放榜,满城皆是喜庆之气,这最后一次女子进士科的殿试自然也是格外受人瞩目,一时间京中百姓们竟都忘了那千里之外的北境烽火。

礼部诸事毕,已过亥时。

沈知礼正在案前收付书匣,弯腰时,衣间忽然掉出一样东西来。她拾起来,见是狄念在大婚之夜时送她的那一片薄薄的小桃木,心口不由一紧。已有近二十日未曾听见北面有何消息传来。亦不见有家信随驿马驰回京来。桃木片上的细红绳已被磨断了,她握在掌中仔细打量,才觉出这木片之前在他手中不知藏了多久。

案上的烛光晃了一晃,细烟轻渺。恍恍忆起,那一看初见他时亦是这样一个春夜。哥哥同太子去西都遂阳办差,回来时身边竟又多了一个少年。他一见她,就挪不开眼,直待被她瞪了几眼后,才尴尬地搓了搓手。往后这日子里就总也少不了这一人。入殿前侍卫班,入禁军,入三衙马军中最为翘楚的神卫军。连母亲都说,狄念这孩子天生就是从军的料。

夏天时他与哥哥去骑射,她盯着他手中那把鎏金长弓发疾,他便大汗淋漓地跑来,傻傻地冲她说,知礼,这弓是我娘给我的我、我以后一定送你一把比这更好的弓。

在军中时而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会跑来拿给她瞧,知礼,你看这个好不好我送给你好不好

有一次禁军骑演时,旁人不小心伤了他;他右胸前血清渗甲,她瞧见了,却没心没肺地笑他道,谁叫你武艺不精他竟也跟着笑,浓眉在阳光下扬得很高,知礼,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真爱看你笑。

知礼、知礼、知礼

知礼,我是多么的爱你。

知礼,你信我,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这些回忆突然就这样从脑海深处层涌而出,不带丝毫预示地来叩她的心房。她蓦地落下泪来。继而哭得泣不成声。

第一百三十章 兴亡上

孟廷辉从枢府出来时,就见沈知礼拢袖站在不远处的朱漆柱子下。

夜这么黑,她一个人不知在那里等了有多久,连脑后高髻上都挂了露。北面烽火连境,京中殿前司之前随狄念并去北面重编禁军的将校们眼下亦都留在北三路,因而枢府之外的御街一侧经常能看见这些将校们府上的人成夜成夜地在这里候着,就为了看看有没有驿马从北面送回报来,也好在第一时间知晓北面军情如何。

只有狄府上是从不见人的。沈知礼身为朝官,自然不会允许府上的下人与旁人一样做这种事。然而此番北境军前已有二十多日未传报回京,沈知书在潮安北路转运司不奏而斩朝廷命官的事亦在朝中受到弹劾,想来沈知礼这段日子里过得亦不是滋味,今夜是忍不住了,才来枢府这边的罢。

孟廷辉朝她走了过去,轻声唤道“沈大人。”

沈知礼闻声转身,脸色微微有些白,语气却是平常“听人说你近日来连宿院中,我今夜恰巧路过,便来看看你。”

孟廷辉微笑道“今日礼部那边也忙到很晚罢”

“今岁女子进士科倒没几个出彩的。”她答道,眼神瞥过去,“不比你们军国大事来得紧要。”

孟廷辉迟疑了下,才道“你也知,此间事情按例我是没法儿与你详言的。更何况北面是真的已有二十多日未传消息回来,并非是皇上特意不叫外朝众人知晓”

沈知礼淡淡一笑,打断她道“你误会我了。我岂是那不懂规矩的人今夜本就不是来问你这些的。”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那片薄薄的桃木,递过去道“此物可是你们潮安特有的玩意儿”

孟廷辉一眼就认出那是曾在狄念手中见过的东西,便点了点头。

沈知礼合上手心,垂眼轻声道“多谢你。”

这一个谢字可谓内蕴千情,顿时叫孟廷辉怔惶起来,半晌才低声道“我有一事需让你明白。”

可沈知礼却摇了摇头,“不必说了。”

孟廷辉轻轻蹙眉。

沈知礼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忽道“我不是傻子。”她微微顿了下,紧接道“狄念临去北境前,曾与我说起当初请你代为问我心意,还有你本就知道他打算求旨赐婚一事。”

孟廷辉胸口酸涩难当。

她半侧过身子,又道“有些事儿,纵是当时急得顾不得细想,但回过头来再看,也多少能瞧出些端倪来。”

孟廷辉一下子红了眼眶,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不住的。”沈知礼竟是笑了笑,“否则,我也不会特意来谢你。”

她虽说得如此坦然,但孟廷辉心中却是万分难受。纵然从沈知礼的语气中听出她眼下对狄念已生情意,但自己又如何能真的就此饶恕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然而过去的事情没法儿弥补,她只望将来能得机会,可以好好补偿一番沈知礼。

想着,她又忆起沈知礼上回在宫宴上说的话来,便问道“狄将军既已奉诏久留北面,你何不请旨出边,去与狄将军一处”

沈知礼脸色一淡,“此一时,彼一进也。眼下狄念宣抚三路、经略北事,手握重兵、掌攥大权,皇上何其心冷,私情一向不足以乱国事,必会将我扣在京中,以防狄念军前生变,而我又岂敢去求皇上要我出边”

她轻轻一叹,又道“何况依狄念的性子,必不肯坐镇司衙而使属将陷阵力战,定要亲身率军北上方不负男儿热血之志。我纵是去了北面,多也不过是在汾州的宣抚司待着,见又见不着他,何苦为之就盼这北事能早了,而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便心慰了。”

孟廷辉在旁安慰道“你放心,狄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而我大平禁军数众骁悍,纵是它北戬举倾国之兵来犯,也不能占得尺寸之利。”

沈知礼知道她是故意说得轻松好听,当下也就笑了笑,“夜已深,我也不多扰你了,且记着身子,莫要太操劳了。”

孟廷辉正要点头,可御街东向却传来一阵骏马轻蹄声,渐渐地由小到大,直待那马儿一路驰入昏黄光影里,她才看清马上那穿了驿服的男子。

沈知礼在她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马未停,驿兵便冲身跳了下来,大步往枢府而去。

孟廷辉想也未想便转身,匆匆行了两步,才想起沈知礼,回头望她,就见她神色期艾,人定定地立在那里。她眼角忽而又一潮,张了张嘴。

可沈知礼却轻笑着冲她挥手“我知这报是要先送进禁中叫皇上阅的,你快些去罢。”

孟廷辉见她不像要回的样子,有些急道“你且回府去歇着,待一得空,我便遣人去狄府给你报个消息。”

见沈知礼轻轻点头,她才又飞快地往院里走去,临了又回眸远望一眼,却见沈知礼犹自站着未动的身影。

枢府一屋子人没有人一喝宿,此时闻北报至,登时忙碌起来。孟廷辉进去时,军报已被送往睿思殿去了,方恺几人亦皆起身披袍,看样子是要入觐。

她叫过那个驿兵,问道“如何”

驿兵抹了一把额上的灰汗,嘿嘿笑着道“北境大捷”

她心口一颤,“当真”

驿兵虽不知这捷报的内容,可却仍是笃定地点头,“从北境一路都没过铺的快马红旗军报,还能有假”

说话间江平已走了过来,“孟丫头真个儿啰嗦,快些走罢”

孟廷辉老实地转过身出门,同几人飞快地往睿思殿行去,一路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进了睿思殿,众人与皇上见过礼,才接了报来仔细一阅。

五月十七日,宋之瑞一万兵马进亭州;十九日,北戬大军围亭州之部退走至岷山;二十三日,北戬援军至,三部合师于岷山之北;二十七日,宋之瑞率军出亭州,断敌粮道于金峡关口,是夜罗必韬领兵北犯其营,纵火其仓。六月一日,临淮路韩澎率二万五千兵马北上围梓州。六月四日,狄念大军攻剿敌岷山大营,背戬大军不得寸粮、兵疲马乏,披白而降之;十日,韩澎下梓州。狄念遂令罗必韬、宋之瑞二部北上据金峡关口之东西,以韩澎为先讨使,令出军击睴州。

果真是大捷孟廷辉心笑眼开,低着头抿起唇。

自北戬引兵犯境至今已逾三个多月,北面终于传回了第一份捷报,且这份捷报的份量又是如此之重,足以令久忧于北事的枢府众人放下心来。

她来不及往后看,便先悄悄回头唤过一个小黄门,令其赶紧去御街外找沈知礼报一声。再朝殿上望去时,却看见英寡脸上并无一点捷胜喜色。她连忙低头,这才发现这并非仅是北境捷报。亦是建康路剿寇大败的军报。

正文 章一三一 兴亡中

郭铭、赵平空二人奉狄念之令、分率数万禁军南下舒州剿寇,却连连吃败于流窜飞快的贼寇,非但未能剿灭这支寇军,反倒让其顺着建康路一路流入临淮、潮安两路南面山林一带,甚至下面的成府路亦有寇军出没。

江平当初所言确是不虚,这些前朝遗寇看似毫无章法,然一旦未能将其即刻剿灭,其流窜壮大之势便如滚雪球似的,一日数倍在涨。

之前建康路流寇阻道、令禁军粮甲不得北上,已是给北境添了十分压力,此番潮安、临淮二路南面亦有贼寇起兵,一旦断了三路互通之道,北境上的近十万大军便只能依着东西两面诸路绕道运送粮甲,绝对是无法与北戬大军持久相扰的。

况且郭、赵二部已有数万禁军被寇军拖滞,偿是再投入兵力剿寇,只怕北境上刚得了的这点胜势亦会保不住。

孟廷辉看清楚后,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殿上众人亦都是先喜后惊,继而拧起了眉头。

英寡在前起身,捏起案上一本折子,冲下道“狄念密奏,韩澎既破梓州、进击晖州未三日,北戬朝中便有令至军前,使其统军大将、宣徽北院使赵回伏服求和。

她又一惊,周围诸人亦是面面相觑。

虽是军报中未提及的事情,但皇上既然肯让二府知晓狄念密奏之事,想必是想听听二府之议。

安茂林率先道“臣以为不如顺其之请,二军议和。如此北境战火可止,朝廷只需注力于剿寇一事,而禁军主力更是可以疾速调往剿寇。倘是寇祸大犯不止,臣恐后患不治。”

江平却极恼怒,大声道“怎可如此便宜了那北戬它遣使来朝议裁军减岁,又出尔反尔犯我边境,此番吃了败仗,转脸就又要求和这天下岂是它北戬说了算的”

英寡目光转旋,看向方恺眉头深深拧在一处,半晌才道“臣恐北戬计多善诈,此番打着求和的幌子,不知背地里又在筹谋着什么。”

然而中书诸臣却是不肯放弃这议和的机会,叶适急着出列道“陛下,北境大战方三个月,朝廷军备粮草便已出十一,倘是北事能得稍止,则是民之幸矣。”

古钦则道“陛下,年初时北戬遣使议同裁军减岁诸事,因陛下仁圣乃允其请;今北戬大败而求和,何不就此机会大加罗贡、使其重立臣纳岁之书当此北境大捷之机,便是使其年纳二、三十万钱帛亦不多矣。倘错过此机,臣恐往后难再求矣。”

几位老臣说得皆有道理,然而他却一字不语,将手中折子捏得更紧。

她见状,蹙眉道“陛下,二府之议皆有理。眼下寇祸不止,北境虽一时得胜,然绝难持长久之计;朝廷当务之急乃是将流寇尽数剿灭,如此方能还边路之安宁。此番倘能使北境二军议和,则国中流寇之事必得清矣。然北戬豺狼之心不可不防,臣以为不若遣使至北境军前,详作与其议和之态,邀以百十万岁贡之数,则其必不应矣;两边和使倘不能议同,必得留于军前、复走还惊以咨上意,如此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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