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刘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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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夏一时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和杜仲一样,去竹舍后头找个桂花树爬上去躲一躲。

杨大郎看到程夏到了门口,自然的起身将她牵了进去,里面的太监见到杨大郎和进来的女子举止这么亲昵,顿时一愣,佛尘轻轻一摆,手指轻挑,嗓子一捏就开口了,“邵公子,这是?”

“明媒正娶的夫人。”杨大郎将程夏手中拎着的纸板盒和肉食之类的放在一旁,然后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有意无意的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摩挲,“公公也看到了,我已成婚,这京城中事早就离我而去,时隔十六年,如今再让我回去,早就是物是人非了。烦请公公告知陛下一声,他的惦念在下都记在心中,只是,恕在下无法达成陛下所愿。”

“这,这,”公公颤抖着指了指程夏,又指着杨大郎,“你这,京城中的王......”

“公公慎言!”杨大郎不动声色的打断他的话,“京城中事我早就不想提及,前尘往事都已随风散去,还望公公莫再提起。”

刘公公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看邵琛如此占有性的紧握这女人的手,这邵公子的意思是简洁明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哎,到底是一场孽缘啊。

仔细看两眼这姑娘,在深秋暖阳的映照之下,她的面容更显晶莹玉润,刚刚她走进门来,那身板更是挺的扳直,身形又高挑苗条,走动间都像是一幅画。尤其那双眼睛,明眸善睐,端的是灵动狡黠又有底蕴。刘瑾心下微微点了头,这姑娘,也不像是个一般人呐。

刘瑾在打量程夏的同时,程夏也微微抬眼看了他几分。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却已有了许多赘肉,眼睛在笑,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个太监只怕是个有着异常玲珑心的人啊,所以才能在太监如云的紫禁城被选中,千里迢迢的来这清献村寻杨大郎吧。程夏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卫,以及那顶车马装备比较华美的轿子,足以说明这个太监身份地位不低。

再瞧一眼他身上的穿着,这身太监服程夏还是识得的,这衣服名叫‘曳撒’,是明朝宫中太监比较常穿的服侍。太监的服侍还有圆领衬摆、直身、大褶、顺褶、色衣等,只是都不如曳撒更显贵一些罢了。他头上戴的帽子叫‘烟墩帽’,头上正中别着一枚‘铎针’,‘铎针’旁边成对的名叫‘桃杖’,这些学名程夏还都记得。沈从文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里有写,她记得很深。

程夏看他一眼便安静的在杨大郎身旁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安静听着就好。

刘瑾眼睛错都不错的盯着程夏的一举一动,看她如此反应,更是在心里竖了竖大拇指,不多问不多言也不多看,邵二公子的这夫人,还真是个角儿。

空气顿时静寂了下来,杨大郎对着刘瑾微微一笑,倒了杯茶递给他,“公公刚到,我还有些事未能明白,在下想问你公公一声,陛下是如何得知在下的下落的。”

是忠叔?不会的,杨大郎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便是多年未见,杨大郎也相信,忠叔还是以前的那个忠叔,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告诉过他不将消息告诉任何人,他就不会说的。

是杜仲?杨大郎微微侧头朝着窗户处看了过去,杜仲还在桂花树上藏着,他更不会,自己这个表弟心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还能有谁将消息透露出去让皇帝知晓了呢?

刘瑾接过茶盏笑了,“公子能逃难到此,不都是你的那个奶娘陈氏的功劳吗?”

杨大郎脸色一凛,是陈氏?不,她怎么会,她怎么能?

“公子不信?”刘瑾将茶盏放下,佛尘一摆,不疾不徐的开口,“陛下在明朝上下悬赏,但凡能提供公子消息的,赏银一千两,陈氏便去了建宁府告知了建宁府的布政使,布政使便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递交给了陛下,这才有了咱家的这一趟走动。”

程夏和杨大郎对视一眼,皆是想不到陈氏竟然会为了银子,将这事捅了出去。

而且,就算去告知,陈氏也该向崇安县的县太爷郑观禀告啊,怎么就舍近求远去了崇安县。

程夏的疑问杨大郎自然也有,刘瑾一听,顿时笑了,“你们不知道吧,这郑观啊,是出了名的脾气倔,先皇都拿他没辙。陈氏跟郑观一说,郑观了解了来龙去脉便将陈氏训斥了一番,说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将消息泄露,这郑观啊,还奉劝了陈氏一番,让她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别再动这样的心思。只是这陈氏没听,费劲了心思到了建宁府,找到了布政使,才拿到了一千两的赏银。”

刘瑾慢慢洇下一口茶水,“咱家也是路过建宁府详细了解了这一切,才得知的如此细致。”

杨大郎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狠狠闭了闭眼,不敢想象竟然是因为陈氏,才将自己行踪泄露,还真是造化弄人啊。不过,杨大郎轻笑一声,“公公,单凭奶娘的说辞,这建宁府的布政使就信了吗?”

“那自然是不信,”刘瑾爽朗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杨大郎,“公子请看。”

程夏微微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杨大郎手中的东西,这是一块宫牌,上面还写着成化七年的字样。成化七年,也就是公元1471年,是十六年前邵家出事的那一年。

刘瑾见杨大郎想起些什么,便继续解释,“这是当年出宫的令牌,是陈氏提供的,公子应当记得,这是邵贵妃当年给邵夫人的。”

杨大郎点点头,邵夫人说的是他母亲,当时母亲经常入宫陪姑母说话,姑母便给了娘这枚宫牌,宫牌一直是他或者哥哥随身拿着,而邵鉴弄丢过一次之后,这枚宫牌便由邵琛保留着,他没想到,当年奶娘还将这宫牌带了出来。

“仅凭这个?”杨大郎不太相信。

刘瑾又从怀中拿出另外一样东西来,是一封陈年的书信,杨大郎狐疑的接过一看,顿时愣了,这是十六年前,当今的陛下刚被被立为太子时,得知万贵妃要对邵家动手的消息后,连夜写了封信派人递到邵府,这封信递到了奶娘的相公护院手上,他来后院通知奶娘带孩子离开的时候,顺便将信也塞给了她。

书信的事杨大郎是不知道的,宫牌的事他同样不知,没想到奶娘竟然将这两件东西偷偷藏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退路?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吗?

杨大郎紧紧的攥着那枚宫牌,恨不能将它掐进掌心之中,这种感觉,尤其的不好。

程夏用拇指微微摩挲了下他的手背,一点点的给他温暖。杨大郎的心情她也知道,他一直觉得最愧对的就是奶娘,可是现在,心情复杂难辨吧。

杨大郎敛了敛情绪,对着刘瑾客气的笑笑,“谢谢公公告知我这些,不过,在下心意已决,公公怕是白跑这么一趟了。”

“哎,”刘瑾抚了抚头发微微叹息了一声,“公子可知,为何今日来的是咱家?”

“在下不知。”

“其实啊,陛下本意是让兴王过来,这些年,兴王一直在暗中查探公子的消息,奈何没有一点收获。陛下是想让兴王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如直接接公子回京城,这样一来,惊喜也更大了一些。加上,哎,兴王殿下这阵子身子很是不爽利,陛下派御医去诊治,结果只说是殿下忧虑思念成疾,得好生养着,最后这差事便落到咱家身上了。”

思念成疾?程夏垂眸不由得笑了,那个爱菊花的四皇子还会思念成疾?看着冷冰冰硬邦邦的,不像是那么柔情的人啊。

感觉到程夏的轻笑,杨大郎的手心骤然收紧,力度之大让程夏都感觉到了疼痛,她不解的抬头看杨大郎,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寒霜,程夏眉头一拧,微微往外抽了抽手,奈何抽不出来,她也就放弃了。

等一会这公公走了,她再好好教训杨大郎一顿。

刘瑾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动作,犹自在叹息,“哎,陛下本想给兴王和邵太妃一个惊喜,同时也给奉国将军一个惊喜,结果公子竟然不愿意回去。”刘瑾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程夏一眼。

杨大郎却是一喜,“陛下谁都没有告诉?”

刘瑾怔愣着点点头,“陛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就让咱家来这边了,说是谁都瞒着,等公子回去再好好为公子接风洗尘。”

杨大郎突然感激陛下的这个决定,“公公,既然陛下谁都没有告知,那就当做这一切陛下都不曾知晓吧,我祖父那边和邵太妃那边,也瞒着吧,就当我邵琛,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公子,你,哎,”刘瑾止不住的叹息,“陛下早就告诉奴才,会予以公子重任,公子当真不回?”

“我心意已决,公公无须多劝。”

“罢了,”刘瑾起身,“陛下给了奴才十日时间,十日之后奴才才会离开崇安县,到时候,如果公子仍决定不走,咱家再离开。”

杨大郎和程夏将刘瑾送到了门外,看着他坐上轿子让人抬着下了山。

程夏看着轿子的影子越来越缥缈,想到这个公公的身份,不由得问,“你知道这公公叫什么名字吗?”

“刘瑾。”杨大郎悠悠的说。

“什么?”程夏顿时低喊了一声,不是吧,刚刚这人,就是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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