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进山（1 / 1）

让沈瑞郁闷的是, 他卖了几天凉粉之后, 驴车不让他们借了。

他把这事情告诉了林巧巧，林巧巧却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每次还驴车的时候, 他们也会给点钱意思意思, 但是对方看在他们家条件不好, 没有收，只是家里现在需要用到驴车, 所以没法再借。

没了驴车，也不好跟大队长家借, 别家有自行车的人家，也不愿意给他们借自行车。

比起驴车骡子这些, 自行车更宝贵，凑齐钱和票券买一辆自行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说起来, 整个村子里头，也就以前徐荣和徐江两家有自行车，还有现在的村支书家有自行车，就连张汉国家也没有。

而徐荣徐江两家的自行车因为他墨们贪污受贿的事, 最后额比没收回去了。全村就剩下村支书家有自行车，所以像这稀罕玩意，每次都能掀起大家一阵热议好奇以及羡慕。

没有驴车骡子车，更别提自行车了。

“怎么办？”沈瑞愁眉苦脸的看着林巧巧, 问道。

这凉粉每次做的并不少, 要带到镇上, 正常人挑过去也不算多难的事情，但是沈瑞身体可受不了，加上路那么远，简直要死了。

林巧巧这身体也只能挑点轻的，就算是这样，也得一路走一路歇。

说到底，要想更好的卖凉粉，只能找代步工具。

可两人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代步的好东西。

自行车是是稀缺玩意，驴车骡子车也不是谁家都有。

这么一来，凉粉大业陷入了僵局。

这事情还没搞定，两人刚高兴两天就这么没了，正当两人都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对他们来说天大的好消息传了进来。

随着土地要改革的事情提上了日程，随着高考的进展，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全国上下当年被评为各种黑类的人，开始一个个的得到了平反。

最开始是那些有知识学识的学术分子，那些在高考恢复之前，七六年就已经在陆续的得到了平反，然后是各种各样被评为黑类在农场改造的人，纷纷的被平反。

这些被平反的人，恢复了社会的名誉，恢复了家里的田产各种，因为蒙受了那么多苦难，国家对他们比一开始还要更好。

这些，大家平时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得到。

而现在距离七六年已经过去三年了，随着那些学术分子的恢复，连带着不少地区的地主啊，富农啊，都开始得到了平反，虽然不能恢复家中的田产之类的，但是至少，能去除这个高帽。

这个好消息就这么传到林巧巧和沈瑞的耳朵中，刚开始两人皆没想太多，反应过来才想起，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地主家的后人啊！

“当初家里被上面收走的各种东西，现在是不是需要归还了？”沈瑞问林巧巧。

林巧巧点点头，“按理说是这样的。”

“那实际呢？”

“实际是……很多东西你要不回来的，这是捐给国家的。”林巧巧直接打破了沈瑞所有的希望。

“那平反恢复又有什么用啊？钱没了，田地没了，房子没了，就一个身份吗？可以参加高考的身份吗？”

看他一脸的不高兴，林巧巧笑道：“全部给，是不可能的，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东西都清算不清了。”

她指了指外头，“你看外头大队那房子，以前你家的，现在已经入了公家的，成了大队的房子，这个你想要也要不了，就算是支持国家社会的工作，你也应该赞助一下吧？”

“……”这说法他挺服气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叫赞助？

“那除了这些呢？钱呢，以前家里留下来的一些好东西，比如说古董啊，字画啊，咱们能要回来吗？”

林巧巧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原文书中的情节。

半晌后，她努努嘴，摇头道：“不能啊，这些东西好多被破坏了，能保存完全的，都无偿捐献给国家了，这是一种大公无私的行为，是值得提倡的。”

得嘞，又回不来了。

沈瑞干脆问道：“那有什么东西是咱们能拿回来的？田可以吗？”

“田不可以，大队统一管辖，现在扶农呢，就算以后会进行分田，那也不是原先那些。”

“所以说到底，什么都回不来了？”

林巧巧笑道：“那也不是，咱们家以前好像有好几个山头呢，这个咱们可以争取争取，房子嘛，也能争取争取的，至少给咱们一间好的吧？这些东西，还是能期盼一下的。”

“…………”能期盼一下？所以说到底也是不能的了？

沈瑞看了一眼屋子对面的山，高高的一座，光秃秃的，除了定期长出来的草再被村民割回去烧，也没别的东西？难不成让他去山里种果树？

不等沈瑞想清楚，这个平反的事情倒是很快提上了日程。

林巧巧说，既然政策已经下来了，那么他们如果能把属于回自己的东西给回自家，不管是这山还是房屋，能拿回来她就不会便宜给别人。

现在的山看着是没什么好处，但是这再过半年有一个好的就是，在没有被纳入田地范围的山里种植的东西，都不用进行上缴公粮。

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在山里产出多大，都不需要再去公社走一遍。

这对林巧巧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而且，等再过些年，等以后国家的环境越来越好，建设的越来越多，他们这些山就是值钱的东西了。

当然，这是林巧巧想的美妙而已。

地主想要得到平反很比其他更难一些，加上这些东西都归回集体了，也很难要回来。

她记得文里头，牛小花是要回来一些东西的，但是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是一些山，还有两间不大好的屋子。

不过那对于他们这样成分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当年因为牛小花身边已经没有张二蛋，所以作为一个女人，她为了拿回属于自家的东西，可废了不少劲，而当中就少不了杨惠新帮忙。

而现在杨惠新可不在了，只能他们自己来折腾。

林巧巧想了就去了公社找人。

刚开始杨书记对她说的话，还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都已经是集体的，你怎么好意思要回去呢？

林巧巧也知道要想直接要回去不容易，少不得哭诉了一番自己这些年带着张二蛋多么多么的苦。

“说起来，我们家以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啊，二蛋的爷爷当年也是一分钱一分钱的卖包子攒出来的家底，然后才置办了房屋，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二蛋爷爷不偷不抢，自己努力挣钱来的，怎么就成了地主了呢？”

杨书记是这附近村庄的人，关于张二蛋家的情况也是知道的。

早年有钱的富绅可不少，有些没落了，有些越来越好。

当然，这里头却有些不是从一开始就有家底的，也是靠着自己一双挣钱回来的。

这挣钱多辛苦，大家都知道，想象自己一分钱一分钱攒下来，不过是想多买点田地耕种，这地主的高帽一下子压下来，就算主动上缴了家中的田地钱银，可最终，还是敌不过那场战斗。

张二蛋的爷爷和奶奶当年就受不住这打击早早就去了，张二蛋的爹年纪不大，但是也受了一遭罪，后来娶媳妇也十分不好娶，后来娶了张二蛋的妈妈，老实的跟着集体耕种过日子。

那时候他们的成分不好，日子也过的艰难，这才让两老早早就因病去世了，留下儿子和这个童养媳。

林巧巧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自己这些年过的多么艰难。

杨书记想到了自家的孩子，如果自家孩子过的那么艰难，他身为人父，得多心疼啊！

而这孩子，这么多年却忍受了那么多，一个人拉扯着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因为成分的问题，没少遭受刁难。

可就这样的姑娘，她也没对这个生活失去信心，依旧坚毅的生活着，为了未来而拼搏。

杨书记想着，如果这孩子的出身能好点，能得到教育，她将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够坚强够坚毅，许多人可以说都比不上她。

现在杨书记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杨惠新那孩子会喜欢这个小姑娘。

杨书记虽然起了恻隐之心，不过他却不可能直接答应。

他们家这成分可不好搞，虽然这两年平反的越来越多，就连地主也有不少平反的，还有些归回了房子甚至是钱之类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杨书记也要想清楚，这给回去了，对其他贫农身份的民众可是不公平的，毕竟已经属于集体的东西。

“这事情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况且，你家这关系实在不好搞。”

“没事没事，我也不求别的，为我们的身份平反就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见了哪个地方的房子不大好的，也没人居住的，那时候归回我们也行的，或者可以归回我们一些山头，不要太好的，我就想着，有个山，可以种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养活两人，也不需要多好，贫瘠的山头都没关系。”

小姑娘几近哀求的声音，让杨书记听了更加的心疼。

这好端端的，是爷爷奶奶那辈人的事，可最终，这些孩子却都要承受着这些，现在住的地方，又黑又漏雨，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却要照顾一个傻子，这换了自己，他都未必能坚持那么多年，可眼前的小姑娘算的坚持下来了。

“这样吧，这事情也不简单，等我去你们村子了解了解情况再说吧！”

见杨书记都松口了，林子激动万分，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的保证杨书记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回自己，但是至少是有希望的。

田地金钱这些，她是不敢想了，不过如果是所有人都看不上的田地低洼地带，不能种粮食荒着的山，能要一座是一座啊！

当天，公社的杨书记来到张家村。

杨书记突然的到来，让大队长和村支书十分惊讶好奇。

两人连忙迎接，还以为他们生产队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仔细一问，张汉国才知道，原来是要为张二蛋家平反一事而来。

当天同行的，除了杨书记，还有一个大家都没见过的人。

村支书连忙把人迎到大队里头，之后又让林巧巧过来。

沈瑞也想跟着，村支书见状，也让他跟上。

有人看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二蛋家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杨书记来了，还把人都叫大队办公室去？”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有人还想凑热闹在门口看，大队长一出来，直接把所有人都轰走了。

让人坐下之后，村支书才开口又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巧巧大胆的说道：“我跟公社申请平反我们家的事。”

村支书听完十分惊讶，“能平反？”

其实按照现在张二蛋家的情况，就算是平反身份，大家也没什么意见的。

都是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如果只是单纯的平反，不是想要拿回房屋田地，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么想着，村支书看向杨书记的时候，又询问道：“书记，您今天来，是为了二蛋家的事情吗？”

杨书记点头，开门见山的说道：“现在各地人员已经在开始平反，咱们附近也有地主和富农人家开始向上级平反，这事情公社这边前段时间就已经接到了这消息，现在人民群众申请的诉求，咱们不管是大队和公社，都要积极起来，如果需要我们的，就要积极去办，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毕竟你和大队长是管理整个村和大队的人。”

“是是是。”

当天，杨书记在大队里头待了许久才出来，然后和大队长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才又离开。

而杨书记离开之后，就有好事的村民上前询问，“大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怎么把小花和二蛋都叫进去了？”

他们谁都不叫，就只把张二蛋和牛小花叫进去，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大队长和村支书都没跟他们说，挥挥手让人都赶紧干活。

至于林巧巧和沈瑞，从大队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家，有好事的人想要询问他们今天的事情，不过两人都缄默不语，只说有点事。

“能有什么事啊？”一群人好奇，不停的猜测。

不过大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好奇心也很快的压下去了。

等待是漫长的，像他们这样的平反，要想成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相反，来的更快的应该是田地的改革。

之后的每一天，沈子夏忙着大队上的工作，沈瑞开始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然后逐渐的“恢复”他傻子的身份。

因为刷脸刷的多了，大家再看眼前变聪明的张二蛋也不觉得突兀了，反而觉得这是张二蛋父母在地下保佑着他们的儿子，才让张二蛋好的那么快。

“有时候二蛋见了我还会喊声婶子呢，这变化啊，还真的很大的，这孩子以前还是只会冲我傻傻的看着，什么话也不说的。”有人休息的时候突然说起这个，不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另一个人闻声也笑道：“二蛋见了我也是这样啊，冲我笑笑，问我去干嘛呢，这说话清晰了，和以前真的不同了。”

几个妇女唠唠家常，说说这家说说那家的，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不过说到张二蛋家的时候，有人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们还记得之前有一次，老徐家和大龙两人说他偷东西那次吗？”

几人纷纷点头，这事情闹的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人不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还记得那天二蛋说了很多话吗？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记得记得，那会就像疯了一样。”那婶子想到那天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古怪。

以前二蛋都是闷声不响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哪天倒好，一个劲的嚷嚷，就好像突然疯了一样，现在想想还真的挺奇怪的。

有人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有，就一时想到，觉得有些奇怪，这二蛋怎么突然变化那么大呢？你们说，二蛋现在变正常了，那时候是不是就有这征兆？”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那么回事？难道是那时候二蛋因为受刺激了，所以才变好的？”

“是啊，那天二蛋算的够委屈的了，如果不是小花后来证实这些事情和二蛋没关系，二蛋可就惨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二蛋突然神经错乱了，然后现在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