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番外一(十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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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之缓了许久,才从手脚发凉头皮发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眨眨眼睛,问道“死了没”

睫毛扫过掌心的触感很微妙。

孟重光撤回手来,环住徐行之的腰,并用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背, 温存地蹭了蹭, 语气轻柔“师兄放心, 碍事的东西都会死的。”

徐行之背脊一寒, 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双腿一松, 便从孟重光身上跳下,甩甩攥得出汗的掌心,故作轻松道“吓死了。”

他不晓得原主之前是什么性子,但既然是天榜第一, 想必不会像自己这样怕虫子。

他偷偷用眼睛觑着孟重光,观察他的反应。

孟重光笑着牵住了徐行之的链子“没关系, 师兄不必害羞。之前你被蛊虫吓到, 把整个鬼族祭坛都炸了的事情,难道不记得了吗”

徐行之“”不记得, 没听说过, 真丢人, 告辞。

危机一解, 徐行之才觉出二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美sè当前, 着实勾人,但他还没糊涂到忘记原主和眼前反派的恩怨。

他推开孟重光,冷淡道“多谢。”

话音未落,孟重光毫不犹豫地将链子一扯,徐行之身体失了重心,踉跄一步,一头撞回了孟重光xiōng口。

徐行之被撞得脑袋发懵,抬头看向孟重光,质问“你干什么”

孟重光没搭理徐行之,对周望说“出去。”

看了好半天热闹的周望从床边跳下,临走前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对于没打探到消息这件事,徐行之还是挺遗憾的,目光一直追着周望,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孟重光眼波微微流转“师兄,她好看吗”

按徐行之本人的niào性,肯定是实话实说,譬如“你比她好看多了要不是你掏出来比我都大我必娶你进门”云云。

但鉴于场合不对,他只好继续装清冷“别闹了。”

“闹”

孟重光猛然出手,掐住徐行之的双颊,不消数秒,徐行之脸都麻了,但孟重光眼中却抢先泛起一层淡淡的波光“师兄还要对我冷淡多久还要惩罚我多久”

妈的兔崽子,欺完师灭完祖,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徐行之被捏得真挺疼的,因此目光自然非常不友好。他挣扎着用活动不开的左手擒住孟重光前襟,怒喝一声“孟重光”

孟重光吃了这一吓,眸光稍稍委屈了片刻,竟又烧起熊熊的火光来。

旋即,徐行之的锁骨被一口咬住。

是咬,货真价实的,这一口下去咬得徐行之头皮发麻,眼泪都要下来了。

从兔崽子升级为狗崽子的孟重光充满希冀道“师兄,你再叫叫我的名字吧。”

他狂热的眼神几乎恨不得把徐行之点燃。

尽管搞不清孟重光对原主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为了摆脱他,徐行之压住了心中疑惑,冷声斥道“孟重光,你若还念我是你的师兄,就不要把我绑在这里。我今日也算是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我以前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孟重光立即惊醒过来,慌忙松开徐行之,在他面前砰然跪下“是,师兄。我,我知道错了”

徐行之想,好的,这回他算是搞明白了,这孩子属陀螺的,欠抽。

他正想着,孟重光稍稍仰起头来,哀求道“可是师兄,蛮荒着实危险,我把师兄锁在房间里,就是怕师兄乱跑,再出什么危险。重光不能再失去师兄了,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都受不起”

徐行之向来对生得美的事物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是眼前这么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有那么片刻,徐行之甚至觉得有一股父爱自xiōng中油然而生,挡都挡不住,被狗崽子咬了一口,好像也没那么叫人伤心了。

徐行之深吸一口气,同他讨价还价“但我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里,那还不如坐监。”

虽然蛮荒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牢,可至少它足够大。

孟重光想了想,不情愿道“那师兄便在白天时出去走走,但千万不要离开塔,等晚上的时候再回来”

尽管并没有好多少,但现如今能得一点好处就是一点,徐行之不嫌弃。

在他点头应允时,孟重光总算露出了些笑容,一矮身,竟把徐行之打横抱了起来。

徐行之惊愕,由于身子失衡,只能本能环住孟重光的脖子“你又要作甚”

孟重光特别真诚地答道“师兄,已经到晚上了。”

徐行之从窗棂花格里看出去,只觉外头天sè和刚才并无区别。

孟重光替徐行之答疑解惑“蛮荒里日夜不分。但现在已是晚上了,真的。”

徐行之“”

我信了你的邪。

孟重光把徐行之抱回床上,请求道“师兄,让重光和你一起睡吧。”

徐行之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话若是说重了点儿,说不准还能看到一个泪光盈盈、仿佛谁给了他天大委屈受的孟重光。

他索性眼睛一闭,滚到了床铺最里头去,给孟重光腾出了地方。

孟重光欢欢喜喜地爬上床,扯过被子,先细心地给徐行之盖好,自己只占了床外侧的一小块地方,盖了一小块被子角,才安心睡了过去。

徐行之却睡不着,辗转许久,最终面朝向了孟重光。

眸光几度翻涌后,徐行之用右手按住绑住自己的金链,制止它发出窸窣的碎响,左手则从腰间徐徐抽出匕首。

他将刀尖向下,对准了孟重光的额心。

只需一刀下去,就能解决一切。

他能走出这个见鬼的蛮荒,能回到有父亲和妹妹的家中,只要从此再不提笔来书写这个故事,就能和这个世界永久诀别。

然而,徐行之却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按理说,这里该是自己亲手缔造的虚假世界,但仅仅在这里呆上了一日,徐行之就产生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实在感。

这些人物不再是纸片上构筑的假人,他们有血有肉,会动会笑,会嗔会怒,会恶作剧也会温情脉脉。

包括孟重光。

他看起来是只养不熟的狗崽子,但他在抱着自己的时候,在捂住自己眼睛的时候,包括现在,都有着温热可感的体温。

对徐行之而言,或许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但笔下的角sè活过来的感觉太过微妙,徐行之无法说服,他要杀的仅仅是一个书中的假人。

徐行之自嘲地轻笑一声,收起匕首,闭眼躺好。

他并不是真正的徐行之,弑师之恨、削骨之痛,他都没有经历过,因此,他很难对孟重光产生真心实意的仇恨。

相反,他对孟重光还很有那么一点感情。

孟重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梦里走到他的纸上,又来到了自己面前。

徐行之需要找到其他的理由来杀他,不然,恕他下不了手。

在徐行之放下匕首、解开心结、酣然入睡后,孟重光却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停留在虚空的某一处。

那里不偏不倚,恰好就是刚才徐行之匕首停留的地方。

孟重光无声坐起身来,注视着徐行之熟睡的面容。

最终,他用手指轻抚过徐行之的chún畔,喃喃道“师兄,我一直在想,这些年你究竟去哪里了”

稍后,他露出恍然之态,微微笑着,自言自语“啊,我猜到了。师兄是和九枝灯在一起,对吗”

“我身在蛮荒,而你在现世,同他日日厮守。师兄是听了他的谗言,要来杀我,是这样的吗”

说着,孟重光抬起手来,扼上了徐行之的咽喉。

绵长的呼吸在他掌下如走珠般循环来回,只消稍稍一用力,他便能轻松掐断他的喉管。

不知保持了这个动作多久,孟重光还是松开了手,神情复杂,喁喁低语,道“师兄,我知道,你总会回心转意的。没关系,我再等一等就是。”

说话间,室内荡开一股植物的浅淡清香。

孟重光重新躺下,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克制,留给徐行之更多空间。

他密密地缠上了徐行之的四肢和温热的躯体,又贴在他耳边,用气声徐徐道“谢谢你今天不杀我。可是,师兄,你要受到一点点的惩罚才好”

放弃刺杀的徐行之入睡极快,转瞬间已入了梦乡,可不知怎的,他身体渐渐烧了起来,热得发烫,四肢瘫软,浑身发麻,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睡梦里,似乎有藤蔓一类的异物沿着他的大腿攀援而上,慢条斯理地扯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腿分开,顾盼盘绕,极耐心地同他逗弄玩耍着,还时常埋下头去,在那淙淙溪流中啜上一口水。

徐行之想挣扎,但手脚均疲软发酥,仿佛有层层的卷积云野蛮又温柔地把他卷裹起来,飘到半空中去。

他急于想从这个怪梦里挣脱,却怎么都不得其法,好容易惊醒过来,便是chún焦口敝,头晕脑胀。他挣起身来,要去饮水,谁料双脚一挨着地面,便觉大腿根处一阵酥软酸痛,他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孟重光被惊醒了,快速下床,从后头搂住了徐行之“师兄,怎么了”

徐行之此时身体敏感,压根受不得碰触,被这么一摸,差点没控制住一脚把孟重光卷出去。

稍缓了片刻,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事儿,做了个噩梦。给我倒杯水罢。”

徐行之根本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脸颊cháo红,泪痣鲜明,有一种欲而不自知的美感。

孟重光听话地去倒了水,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劲儿,狗尾巴一摇一摇的。

徐行之被扶起身来,靠在床头,觉得这个样子的孟重光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蛮荒一角,有山峦一处,名号“封山”,黄沙遍天,霜风凄紧,山间石窟里亮着一抹憔悴微光,似乎随时会被烈风扑灭。

石窟中。

一个身裹兽皮、面皮青黄的上位者身体前倾,满眼放光“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徐行之”

底下一人答道“撤离时我看得真真儿的,站在孟重光身边的,的的确确是风陵山清静君首徒,徐行之当年,天榜比试那一日,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记得清清楚楚。”

那兽皮人喜形于sè,抚掌大笑“好,太好了有了他,咱们出蛮荒便有望了”

底下顿时切切察察一片,似是不解。

兽皮人按捺下喜悦“我问你们,风陵山之主现在是谁”

提起那人,底下诸人无不切齿痛恨,有一个声音不甘不愿地回答道“是九枝灯。”

兽皮人答“对了,只要我们抓住徐行之,同九枝灯做交易,他定然会放我们出去”

有人提出异议“那九枝灯丧心病狂,一心想置我们于死地,怎么会因为一个徐行之”

“怎么不会”兽皮人桀桀怪笑,“九枝灯和那孟重光一样,都是徐行之亲自抚育长大的。谁人不知那徐行之好断袖之风,他带出来的好师弟,个个病入膏肓。九枝灯与他的情谊更是非比寻常,若是把他的师兄抓来,就等于捏住了他的命脉”

他越说越兴奋,神情间尽显狂热“当了这么多年流寇,我早就受够了只要把徐行之抓来,我们便能”

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倚靠在石壁上,思考良久,才打断了兽皮人的兴奋自语“徐行之现在突然出现在蛮荒,你不觉得太过蹊跷吗这十数年间,唯一掌控着蛮荒锁匙的人就是九枝灯,他是如何进来的”

她玩弄着自己新染的指甲,chún角带笑“莫不是徐行之在床笫之间没能伺候好九枝灯亦或是九枝灯派他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譬如,杀掉他那个好师弟孟重光毕竟孟重光现在在这蛮荒里可是说一不二之人,他要是有所谋划,想冲出蛮荒,九枝灯也会头疼的吧倘若是这两种可能,你把徐行之捉来也于事无补,反倒会弄巧成拙哦。”

兽皮人语塞,越想也越是有理,不禁现出了沮丧之sè。

他恨恨道“也是。徐行之当年动手弑师,天下谁人不知,此等败类,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女子恨铁不成钢地啧啧两声,迈步走近兽皮人,在他的石座上坐下,酥xiōng紧贴在他的胳膊上,笑意盎然“可谁说徐行之没有用处了”

兽皮人“怎么说”

女人逗弄着兽皮人皴裂的嘴chún“九枝灯远在蛮荒之外,可是你难道不想辖制孟重光吗不想把被他夺走的蛮荒之主的位置抢夺回来吗”

一把匕首掉落在徐屏面前,脆响的一声当啷过后,那道虚弱得像是被水稀释过的男音再次响起“你必须要杀了他。”

徐屏“谁”

男声答道“孟重光。”

徐屏头疼欲裂,实在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只觉得“孟重光”这个名字熟稔得很,却忘了在哪里听过。

他决定把自己的问题细化,好问得更清楚些“你是谁”

男声说“我是三界之识。”

徐屏“”

听声音,这个三界之识八成是得了肺痨,命不久矣,如果不抓紧时间问出点什么,说不好一会儿就凉了。

徐屏忍着头痛,张开口刚想问个究竟,声音就淤成了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想起孟重光是谁了。

在街坊邻居等外人眼中,徐屏是yín贼,是怪人,是异类,特立独行,偏好旁门左道,什么姑娘都爱看,什么书都能读,什么人都爱结交,潇洒恣意,快活自在,时常出些灵招、挣些银钱。

在手头宽裕时,他一掷千金,只为听个曲儿;不宽裕时也不会难过,大不了一两黄土捏元宝,聊以自娱。

所幸家里对他格外偏宠,任他成日放浪。

徐屏闲极无聊,多读了几本话本,就起了写些东西的心思。

而孟重光就是徐屏未完成话本里的反派,昳丽无双,心狠手毒。

说来也奇怪,孟重光这个名字,伊始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当徐屏醒来时,出了一身淋漓大汗,却早已忘了梦的具体内容,只记得这么一个人名。

醒来后,他就提笔开始写这个故事,写作过程相当流畅,不出旬月,就写了近万字。

这部话本中根本没有正派人士,讲的是一群被囚禁在蛮荒之中的妖魔神怪组团逃出蛮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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