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死别生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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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订阅比例低于70的话只能在36小时后看到更新了, 比心  即使没有黑影指示,徐行之也绝对会选择前去那里。

蛮荒里不存在白日,天幕沉沉, 像是老者眼上生出的脓翳。这里应该是新下过一场不小的雨, 骤雨初收, 天sè昏暗, 林木蓊郁,绿cháo溶漾。

徐行之背着一具濒死的焦尸,在林间跋涉。

但四周终究是太静了,静得叫人心头打怵, 徐行之索性吹起口哨来。

口哨声很清亮, 好像能渗进湿漉漉的岩石里去。

他挺流畅地吹完一首古tiáo小曲儿, 然后自己对自己真情实意地赞美道“吹得真好。”

他背后的人稍稍动了动,一股热气儿吹到了他的颈项上。

好像是在笑。

可当徐行之回过头去时, 他的脑袋却安安静静地贴靠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

大概是错觉吧。

穿过树林,开始有嶙峋的小山次第出现,徐行之走得腿软, 实在是疲惫不堪,索性捡了个干爽的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里有一块生着青苔的岩石, 徐行之想把那人靠着岩石放下来, 但他却发现, 那双胳膊像是僵硬了似的,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圈在了自己脖子上, 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徐行之不把他放下还好,如果打算放下,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给勒死。

徐行之挺无奈的,又不敢去拍打他的身体,生怕一不小心把他脆弱的胳膊腿儿给震掉了“哎,醒醒。能醒过来吗”

身后的人蠕动了一下身体。

徐行之说“咱们在这里休息会儿。你放开我。”

身后人艰难地把蜷曲的手臂放开了一点点,却并没有真正放开徐行之,而是攥紧了他的衣角。

他的声音还是被烧坏过后的嘶哑可怖“你要走吗”

尽管这张脸是如此可怖,徐行之的内心却挺平静的。

一方面,他才和那怪物短兵相接过,被溅了一脸血,现在看什么都平静。

另一方面,在怪物云集的蛮荒里,一具基本保持着人形的怪物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

徐行之把人安置在岩石上,又细心地把外衣除了下来,裹在他身上,道“不走。”

那人被烧空的双眼直直望向徐行之,虚弱道“为什么救我”

徐行之把衣服给他掖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呢喃道“我若是死在你背上,该怎么办”

徐行之觉得挺好笑的“自然是背你回家啊。难不成把你扔在半道上”

说罢,他站起身来,说“外面有条河,我去汲些水回来。别把衣服往下揭,否则撕坏了皮肉可别喊疼。”

那人小nǎi狗似的抓紧了徐行之替他裹上的衣服“不疼。”

待徐行之离开,他便抓起了徐行之的衣袖,贪婪地嗅闻起来。

他身上片片皮肉随着拉扯的动作簌簌落下,但他却像是压根儿察觉不到疼痛似的。

他小声地唤道“师兄,师兄。”

徐行之走出山洞,在河边蹲下,心中仍有一股不真实感,盘桓不去。

他蹲下身,试图洗去手上的血wū,洗着洗着,血腥气却越发浓厚,叫人难以忍受。

徐行之膝盖陡然一软,伏在河边干呕了好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抹抹嘴,往河边一躺,仰望着野绿sè的天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际。

那把所谓浸染了天地灵气的匕首还别在那里,提醒徐行之他未完成的任务。

徐行之没有注意到,距离他数十尺开外的林间,有一只簸箕大的蛇头慢慢游了出来。

蛇只剩下一颗完整的蛇头,而躯干则是一具蛇骨,只藕断丝连地勾连着一些腐肉。

蛇朝徐行之的方向无声地吐出鲜红的信子,又活动了一下下颚。

它的下颚张开,足以把徐行之的脑袋整个咬下。

徐行之无知无觉,只躺在原地发呆。

蛇朝徐行之步步欺近,却在距他只剩十尺之遥时停了下来。

片刻后,它竟像是嗅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掉过头去,疯狂逃窜,蛇骨在灰地上扫动,发出锐利的嚓嚓声。

徐行之听到异响,即刻去摸腰间匕首,同时翻身而起,向后看去

他身后一片空荡,只有一些奇怪的痕迹一路蜿蜒到林边,消匿了踪迹。

cào。

徐行之判断这儿不是久留之地,麻利地在河边的一棵树上摘下一片阔叶,用水涤净,简单卷了卷,装了一点水。

在装水的时候,他无意在水面上瞥见了自己的倒影。

饶是知晓此地凶险,徐行之还是不免花上时间呆了一呆。

这张脸长得真不坏,体貌修颀,颇有侠士名流之风,面部不动则已,一动便神采张扬,眼眉口鼻,无一不合衬“俊美”二字。

大抵是因为气质太过矜贵清肃,左侧眼角还落了一滴泪痣,徐行之板起脸来,竟能看出几分禁欲的冷sè来。

徐行之想,上天居然把这张脸给了自己这个碎嘴子,真是bào殄天物。

在徐行之感慨时,重新滑入林间的大蛇正在地上痛苦且无声地翻滚着。

它的关节正在被某种诡异的力量一根根挫断,声声响亮,就像是一棵被掰折的草。

徐行之回到山洞里时,发现那黑影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正掰弄着一根枯草。

枯草从尾端开始,已经被他折出了数条断痕。

他一边折,一边数着数“五,六,七”

看到徐行之回来,他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仰头看向徐行之。

迷之乖巧。

徐行之看他jīng神还不错,喂他喝过水后便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这里不大对劲。”

黑影点头,把手里折得七零八落的杂草放下,伸出两条手臂,意指明确。

要背。

徐行之打量了他一下“我看你伤得也不是很重啊,自己起来走。”

黑影不动,只仰着头看徐行之。

徐行之和他对峙了几秒,不为所动“起来。”

黑影依旧张着手臂,下巴微收,竟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徐行之面对着那人焦糊得看不出五官的脸又坚持了片刻,眉头不耐烦地一皱“啧。”

再出山洞时,黑影仍趴在徐行之背上,身上裹着徐行之的外袍。

徐行之挽了挽裤腿,涉水朝对岸走去,而黑影回头,看向茂密的林间,森冷一笑。

骨蛇倒伏在林间,骨头扭成了一团烂泥,地上满是挣扎过后的残迹。

它倒在一片杂草间,早已没了气息。

一群蚕豆大小的蚂蚁从巢xué里涌出,不消片刻就将骨蛇瓜分干净。

而奇怪的是,在路过徐行之刚才踩下的林间足印时,它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直接绕开,好像刚刚有一头可怕的野兽从那里路过。

三十里的路程一句话也不说,终究是无聊了点,徐行之花了二十多里路,把原主的记忆整理一遍后,发现大多都是零落散碎的细枝末节,竟没有稍微完整一些的片段,就连那孟重光的样貌都是模模糊糊。

徐行之起初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倒也合理,这记忆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有不详之处,倒也不奇怪。

现在他唯一知晓的,是孟重光额头中央有一颗朱砂痣。

要杀死孟重光,必然要从那里下刀。

左右是无聊,徐行之主动跟背上的人搭起话来“你怎么受的伤”、

那人嘶哑道“被人暗算的。”

徐行之又问“你在蛮荒里呆了多久”

他说“不记得了。感觉有一百年那么久。”

徐行之当他是开玩笑,便直入主题道“你认识孟重光吗”

黑影沉默片刻“你找他作甚”

徐行之发现有门,不觉惊喜,答曰“他是我师弟”

黑影刚想说些什么,二人突然同时听得远方炸开一阵喧哗声,一阵裹挟着热风的灵力波纹横推过来,险些把徐行之扫倒在地。

巨响的来源是东南方的巨塔方向。

黑影竟然难得显露出了焦急之sè,推了推徐行之的肩膀“就是那个地方,快去快去”

按照徐行之的个性,肯定是立刻掉头撒腿往西北方跑,越快越好,绝不去触那个霉头,但一想到孟重光有可能在那里,徐行之干脆一咬牙,朝高塔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愈bī近那交战的中心地点,徐行之愈感觉背上的人焦躁不安。

而同样的,愈bī近那巨塔边缘,莫名的压迫感就越叫徐行之喘不过气来。

率先进入徐行之视线的是一个站在断崖上的青年,半副可怖的铁制鬼面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他身在高处,玄衣飘飞,像是一只乌鸦,掌心有淡紫sè飞光眩转。

不过这是一只小个子乌鸦。

徐行之记得这个人,他也在自己的话本里出现过。他是孟重光的手下,鬼修一名,通晓御鬼之术。

但徐行之还没来得及为他取一个名字。

准确说来,整本话本里,徐行之只为孟重光一人起了名字。

在徐行之的设想中,世界共分人修,妖修,鬼修,和魔修四道,其中唯有人修一脉是公认的正道,有统领三界之能。

所谓妖修,是天地jīng气依物而生,乃动植物修炼所化。

所谓鬼修,是依着“众生必死,死必归土”的道理,能驭鬼,亦能驭尸。

至于人修和魔修,本都是人,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人修,修道修心,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自然天成;魔修,修骨修皮,讲究的是烈火烹油,癫迷人心。

而被困在蛮荒中的,无一例外不是妖魔鬼怪,以及犯了错误、堕入邪道的人修。

徐行之极目望去,果然有数只衣衫褴褛的亡鬼投梭似的上下飘飞,各个手执利刃,与来敌狂战。

它们的额心,正闪烁着和那鬼面青年手掌上颜sè一致的淡紫sè云纹。

鬼面青年身在高处,虽说着了一身漆黑,但实在是太过显眼,很快,一支利箭瞄准了他的xiōng口,如飞电过隙,直奔而去。

箭在距他尚有十余尺时,一支半丈有余的九转缨枪陡然护在了他身前,与那箭尖相抵。

两锋相抵,划过一道电弧,缨枪硬是从中间把那箭镞劈了开来

随后,鬼面青年身前有一阵幻影浮动,渐渐的显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抓住缨枪的末端,手腕翻抖,使得缨枪在半空中划出一片圆满的光弧。

那是个极俊美无俦的年轻人,可惜他的眉心间也有一点淡紫sè的云纹。

这说明他不过也是一只亡魂罢了。

他暂时抛下了底下激烈的战场,返身朝向戴鬼面具的小个子青年,俯下身,照他面具的鼻尖处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也不知道躲着点儿。”

鬼面青年一怔,又羞又恼“周北南,你赶快给我下去”

他指尖一掐,紫光浮动,持枪的年轻人不受控地跌下了断崖,在半空中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了脚步。

鬼面青年摸一摸鼻尖,咬着饱满的chún,嘴角下撇,像是在生闷气。

徐行之听到背后的黑影由衷地感叹了一声“还好。”

徐行之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黑影朝向天空,打了个唿哨。

徐行之不晓得他这是作甚,刚想细问,一具骸骨便从一块巨岩后骇然冒出,吓得徐行之差点一口气没捯上来。

那是一具女性骸骨,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已无一丝皮肉,但还有一头云鬓乌发,被她妥帖地盘起,又挽了一条缥sè长绦带在上面。

她第一眼瞧见了烧得焦黑的人,惊讶道“你不过是出去散个心,怎么弄成了这样”

黑影并不回答,只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骨女伸出只剩骨殖的嶙峋右手,搭在黑影焦黑的左手腕脉上,说“是封山的那一支。”

黑影嗤笑“不自量力。”

骨女的骨头开始泛起浅绿的光芒,将一纹纹的光波推入黑影体内“我先给你疗伤。你不必担忧。即使你不回来,曲驰和周北南他们也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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