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素手解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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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悄然轻移,覆在叶姿那赤红熨金的裙边,她为凤羽拭去了chún边的血渍,没再多问关于伤痕的事。端起还有些温热的牛肉羹汤,捂了捂,侧身道:“还坐得起来吗?”

他怔怔地望着床尾,许久才哑声道:“不必过问了。”

“……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吃?”她叹着气,舀起一勺凑过去,他却抿住了chún。叶姿端正了神sè,道:“不喝的话,我是会用特殊手段的。”

他侧过脸,冷淡地看着她。

她却不以为意,扬起双眉道:“要不就是你自己喝了,要不就是我来喂。”

凤羽盯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她手又往前送了一送,他勉qiáng张开了嘴,慢慢喝了下去。羹汤熬制得很是浓郁,凤羽的眉宇间却流露出悒sè,似是很不习惯这气味。

他饮着的时候,眼帘微微下垂,原本墨黑寒凉的瞳仁在阳光下略带了褐sè,眼神却仍是死寂的。

叶姿表面上装作qiáng硬,但每次一望到这寂寥得不像少年人的眼睛,心中便觉压抑。最初只是出于本能地想避开这个令她感到不适的少年,然而现在,却情不自禁想要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但又分明知晓,以他的性情,以她的身份,即便开了口,也是枉然。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免分心,手中铜勺略微一斜,竟不慎将汤汁洒落在凤羽颈侧衣衫。她低呼一声,他却并未在意。

“衣服放在哪里?我帮你换一件。”她忙放下碗,站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还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纳罕,见他似是很疲惫,也就没追着询问,顾自打量起这房中布置。屋子还算宽敞,但显然比不上她所住之处的jīng巧华丽,屋中桌椅箱柜虽也是上好材料制成,但皆已陈旧,转角处甚至漆sè剥落,露出了原状。床尾处有一木箱,她上前打开沉厚的箱盖,见里面空空落落,只在一角叠着数身衣衫,皆是崭新sè泽,想来是知道他要归来才新近做的。

叶姿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件内衫,回到床前,抬手便放下了里外双层帘幔。

银钩晃动,帘幔倾下,一层深青一层素白,挡住了窗口的阳光,投下浅淡的影子。

“自己可以换吧?”她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并不算开放到无视男女之别,因此只将干净衣衫递给他,自己则后退一步,钻出了帘幔。

孰知在帘幔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说换好,她不觉蹙眉转身,拉了拉外层的布帘:“你……换好了吗?”

凤羽的气息有些沉重,过了片刻才道:“没有。”

“……左臂不好动?”她试探着问了一声,见他没有回应,便小心翼翼挑开一道缝隙,往里面望了望。

昏暗中,凤羽已倚坐了起来,身子的重心都在右侧,显然坐得也很吃力。被她沾湿的衣衫已脱了一半,他正咬着牙,想将左臂抬起退出衣袖。这时叶姿从帘幔间探出脸来,本是专注于此事的凤羽为之惊动,抬头间望见她,不由一怔,立即道:“谁让你探身进来?”

叶姿第一次看到他裸着的上身,并非想象的那么瘦弱不堪,脸颊不觉微微一红,却高傲道:“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又不是女人!”

“……你不知道羞耻?”凤羽忍着伤痛想将衣衫披上,动作很是艰难。叶姿冷哂:“逞qiáng的下场就是自讨苦吃。”说话间,已一撩帘幔,钻了进去。

“让我来。”她不容他反对,抓住他手腕,将衣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这当儿,却发觉左肩上的纱布洇着血迹,并不是陈sè。

她沉着脸,抬手将新衣衫给他披上,不悦道:“叫你不要敷那个什么舒金膏,你偏不听,现在又流血了!快取下来,别再用了!”

凤羽皱着眉,道:“不是药膏的缘故。”

“那是怎么回事?”她望了望他左肩。他却只是低头穿着衣衫,似乎不想去管伤处。叶姿有些着急,挡住他斥道:“你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吗?已经耽误了那么多天,要是还不好转,就不怕这条手臂废掉?”

他的动作顿滞了下来,但也就是那么极短的时间,很快又回复到原先的漠然。

“一路上为了快些将你送回上京,我们费了多少力气,你也毫不在意?”叶姿直视着他,继续道。

凤羽单手系着衣带,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好像根本无心理她。

她本想为他重新换药,可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自己的好意尽是白费,便冷了心意,转身撩开了帘幔。此时房门轻叩,福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郡主,公子的午饭已经重新做好了。”

她侧过脸瞥了低垂的帘幔一眼,朝外面道:“端进来吧。”

福婶提着盒子进了房间,见帘幔放下了,不由小声问道:“公子睡了吗?”

“不是,在换衣服。”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不禁嘱咐道,“他左肩上又出血了,你帮他看看。”

福婶慌忙点头,叶姿走到屏风前,心中终是沉重,忽想到了之前福婶说的话,便回头问道:“父王呢?”

“……王爷他,好像去了宗祠。”福婶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愿被凤羽听到。

叶姿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其中含义,不由也望向帘幔方向。但厚厚帘幔静默不动,里面的人此时是何神情,她一无所知。

这一日北胤王从早上离开后,直至日落时分都未回来。叶姿知道他去宗祠是为了“看望”世子,那个身死雪山,只剩灵柩归来的长子凤举。

她甚至没有见过这个兄长,但从耶律臻以及其他人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他的丰功伟绩。十六从军,征战十年,曾在隆庆帝御驾亲征时作为贴身近卫誓死保护君主安全,也曾率领千余人的残部冲破敌人重重关卡,救出被困的使臣。可以说,他是北辽年轻将领中首屈一指之人,更是北胤王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希望。

而现在,朔方已伏,他却再也无法目睹北辽的昌盛,或许这就是千百年来身死疆场的众多将士的悲哀。

但令叶姿颇感奇怪的是,凤羽从得知世子战死后,几乎未曾提到过这个唯一的兄长,亦看不出有多少伤怀。

——或许是感情淡漠吧……但他对于凤盈郡主,却似乎太过执着了……

叶姿支颐遐思,不觉间屋内屋外已点起了灯盏。她望着星星点点的光晕,不由又想到了独处北院的少年。中午之后,她一直没过问凤羽的情况,此时想及,却又踌躇了起来。

自己再去那里,是否显得太过殷勤?

至少在他心中,她过去探视,无非是心怀叵测,或是刻意演戏。虽然也许遭遇过许多折磨,但终究还是个任性肆意的少年呢。

正这样想着,却听房门外有侍女低声道:“郡主,福婶有事求见。”

她怔了怔,起身道:“叫她进来。”

福婶很快便弯腰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道:“老奴又要来请郡主去一趟北院……”

“他又怎么了?”叶姿直截了当问道。

福婶犹豫了一下,道:“之前小丫鬟送去晚饭,公子却让我们别再进屋打搅。老奴刚才不放心,隔着房门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因怕公子生气,也不敢擅自进去,想到他最听郡主的话,只好再来麻烦您了……”

叶姿蹙眉,果然又是来搬救兵。但见福婶满脸愁容,只得颔首:“我跟你去看看。”

走往北院的路上,叶姿因见天sè已晚,而主院内还是漆黑一团,不禁问起北胤王是否还未回来。福婶叹道:“王爷去了宗祠后便抱着酒坛喝个不停,我那小儿子过去相劝,反被骂了出来。”

“小儿子?”叶姿微微一怔,扬起眉望向她。福婶忙解释道:“就是呼尔淳,现在跟着萧将军在看守世子灵柩。午后他托人传信给我,我才知道王爷去了宗祠。”

叶姿这才明白过来,想到北胤王若是喝醉后再回来,说不准又要去寻凤羽的麻烦,故此便加快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北院门前,檐下的两个小丫鬟正等得心焦。远远望见她们的身影,便飞奔了过来。

“郡主,不好了,不好了!”小丫鬟气喘吁吁,又不敢高声叫喊,挣得脸颊通红。

“什么事?”叶姿诧异。

小丫鬟战战兢兢道:“公子,公子不见了!”

“什么?!”叶姿惊愕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房门前,推门进屋,室内幽暗无光,床榻上却果然空无一人。

福婶惊呼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跑,叶姿急忙一把拉住她:“先别声张!”

“公子怎么会不见了?他又走不了……”福婶急得四处张望,恨不能立即发现他的踪迹。

叶姿也是心慌意乱,但qiáng自镇定了神sè,严肃道:“先在附近找找,这院子四周难道就没别人看到?”

福婶连连点头,唤来那两个小丫鬟跟着她一同往院外而去。叶姿深深呼吸了一下,紧随她们之后也出了院子。她一边疾步而行一边理清思绪:福婶的着急不无道理,凤羽无法行走,自从回到王府后连床都未曾下过,又怎会忽然从房中消失?

莫非是967并未死在戈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又追踪而至?

想到此,叶姿不禁心生寒意。此时她已沿着院前假山后的小径走了一段,四周乔木高立,投下重重yīn影。忽然间,寂静中传来一声惊呼,叶姿浑身一震,飞快地循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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