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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天没说话,心中疑问如同浪潮一般翻涌,这张图之中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小皇帝怎么会知道这条暗线?小皇帝拿下这条暗线之后想做什么?小皇帝藏得究竟多深?可话到了嘴边,张剪水只是道:“陛下,臣女无能,凑不出这么多的人手。”

康绛雪道:“你是没有,但你祖父有。”

张剪水道:“可是祖父他是不会……”

没等说完,康绛雪打断道:“所以由你去劝,你去解决,张国公不相信朕,你就想办法让他相信,他不愿意帮朕,你就想办法让他愿意帮,不管有多难,朕都要你务必拿出结果。”

张剪水一时沉默,显然比康绛雪更清楚张国公的顽固和谨慎,且只要帮了小皇帝这一次,以后定然会难以避免地成为保皇党,再想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

康绛雪对张剪水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叫道:“张姑娘。”这一声出口,后面的话再说起来便没有那么艰涩,康绛雪沉声道,“朕记得你说过,想要做个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女官,朕今日找你,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机会,也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这事若能成,朕就将这条产业链交给你打理,你想要用女官的身份名留青史,错过今日,此生你的心愿一定会落空。”

“你要明白,你的愿望、你的野心,只有站在朕的身边才能实现,朕需要你,而你也需要朕。现在,就是你踏出第一步的良机。”

张剪水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她问道:“陛下,您当真能容得下一个名留青史的女官?”

康绛雪回答:“机会在你手里,朕能不能容得下,不妨等来日你自己亲眼去看。”

这种时候,许诺显然会更动听,但小皇帝偏偏没有许诺,张剪水心下微动,行礼告辞。临走之前,张家姑娘道:“臣女会竭尽全力,陛下可静候佳音。”

这一夜过后的第二天,康绛雪又收到了陆巧的回信。陆小侯爷人在西郊大营,不能频繁出营,为此特意回了密密麻麻三页纸,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废话,写到最后才阐述中心思想,陆巧告诉小皇帝:他爹要是不出手,他在线自杀,提头来见。

康绛雪不由哑然失笑,可笑着笑着就险些腿软坐到地上,这一回,他是真的把能做的都做了。

呕心沥血……

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三日之后,由内廷禁军领头的皇城大清扫在清晨突击展开,整整进行了一日。

皇城被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抱怨小皇帝行事荒唐,捉贼人竟追得如此毫无章法。

康绛雪人在宫中,等得内心焦灼,坐立难安。

平无奇和海棠陪侍在旁,再三安慰:“陛下不要担心,计划如此周密,人手也充足,一定能成事。”

康绛雪还是担心:“计划周密?朕计划周密吗?朕只怕这些都是小聪明。”

平无奇道:“做皇帝本就不需要面面俱到,只要您指明方向,其他的不足之处张家和陆家都会为您补齐,陛下,这就是臣子存在的意义。”

康绛雪问道:“若依你所言,做皇帝都需要什么?什么都不需要?”

平无奇略加思索,回答得很认真:“依奴才所见,需要一颗仁心,一颗恰到好处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的仁心。”

康绛雪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但更明白平无奇是在劝慰自己,因此只是笑笑,故意点头道:“懂了,朕以后一定让平平见识一下朕的善良。”

平无奇失笑,无奈道:“奴才是认真的。”

康绛雪点点头,眉宇间还是难掩担忧,这一等一直等到了深夜。月亮高悬,张剪水终于带着消息偷偷前来,这位张家姑娘今夜又穿起了青衫,英姿飒爽,眼眶红红道:“陛下……成了。”

这话虽短,张剪水的激动却满满溢出,这次行动背后势力交织非常复杂,是一场隐藏在水面之下无人发觉的异动,是一种预兆,是一个皇权聚集的开端。张剪水牵扯在其中,和小皇帝坐上了同一艘船,自然也有了身处同一战壕的心态。

康绛雪从胸腔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一刻近乎有点要飙泪,他强行忍耐下来,只道:“好、好。”

张剪水道:“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康绛雪冷静下来,吩咐道:“什么都不做,按兵不动就是,这条链子太大,要彻底接手还需要很多时间,链子原本的主人也必然会卷土重来,你要做的是先把它守好、吞掉,把它彻底变成朕的东西。再者……这样的局势,朕怎么敢动,你也记得提醒你祖父,朝堂之上,莫要对朕态度有变,一切都照旧,朕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今日的一切,除了抓贼其他什么都没发生,朕只是抓贼人,但没抓到而已。”

张剪水点点头,应道:“陛下放心。”

康绛雪又道:“对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跟平无奇交接,消息要第一时间递进来。”

张剪水已经有些习惯小皇帝稳重的模样,立刻点头:“陛下不必惦念,打理产业,臣女在行。”

康绛雪吩咐完毕,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等张剪水走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安睡。

他做到了,他成功了。

从此以后,他有了主动权,有了抗争的希望,有了保护盛灵玉的可能。

康绛雪太开心了,简直要笑出声来,他不仅为自己的收获开心,报复了姬临秀的小恶魔之心亦在冷静之后开始隐隐作祟。

哼,他猜姬临秀现在肯定很上头。

第40章

康绛雪这一遭胜利使得他人虽然还在深宫,消息却不再闭塞,耳目通达,有种村通网的感觉,除此之外,小金库也肉眼可见地充盈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从姬临秀那里收获的店铺绝大多数都交给了张剪水打理,只有几间书铺因为小皇帝特别感兴趣而扣了出来,交给了平无奇。也是这时候,康绛雪才知道他当初被绑的那家书局就是姬临秀的产业,难怪姬临秀当时进入得那般顺畅,把小皇帝带走也无声无息。

张剪水和平无奇都得了工作,自然各忙各的,海棠看着不高兴,颇有怨言,苦着脸和康绛雪抱怨:“奴婢也想给陛下做事呀,张家姑娘倒也罢了,身份高,有学识,可平无奇个小太监竟然都可以打理书局,干脆气死奴婢吧,书局的事奴婢比平无奇还明白呢,他就欺负奴婢身份不便不能出宫。”

海棠是个姑娘家,平时主管内宫事务,根本无法接触宫外那些事,康绛雪看着好笑,安慰道:“你虽然不出宫,但书局里少不了你的功劳,《梦狐传》以后就在那里连载,怎么会没有你的份……这样,不如以后这些书局就改叫海棠书局,用你的名字命名,可好?”

海棠惊道:“用、用奴婢的名字?”

康绛雪道:“是啊。”

海棠惊喜过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陛下的名字都没拿来命名,奴婢如何能……”

康绛雪不在意这些:“不妨事,朕的名字本来就不能用,再说了,你的名字……”说着,小皇帝脑中一闪,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他自言自语道,“嗯对,用你的名字才好,你的名字太适合引导文学了,这就是人性的潮流啊,就这么定吧!”

文学?海棠文学?什么意思?

海棠不懂小皇帝话语里激动的缘由,但自己的名字能用来命名书局,小姑娘家还是又惊又喜。

这种惊喜赋予了海棠更加充沛的动力,她眨了眨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催促道:“陛下,天朗气清,您看看,是不是该写书了?”

康绛雪哈哈两声,闭麦了。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变得比上次和盛灵玉分别的那天冷了许多,康绛雪这些日子一直私下忙碌,心里想着盛灵玉,实际上却很少过问盛灵玉的状况。

康绛雪想知道盛灵玉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怕盛灵玉还在伤心,更怕盛灵玉想起他就会联想到因为什么才错过了见祖父最后一面。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日子,这日晚间,康绛雪裹着大氅去正阳宫的门口遛兔子。

他给小玉脖子上挂了一条小红绳,将白毛团子放在地上,周围给兔子留出一大片空地,每隔两三步就放上它最喜欢的草料,务求让小玉动一动,然而小玉同志理都不理,下了地就窝在原地双目望天。

康绛雪诱哄它:“走两步,你没病走两步。”

小玉仍是一动不动,康绛雪再多叫它几声,它就开始原地转圈表演拉屎。

康绛雪气得人都木了,忍不住脸皱成一团,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极为温柔的轻笑。

那一声笑真的轻极了,散在风里一晃而过,康绛雪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等他抬起头,两队巡逻的内廷禁军在他眼前交叉走过,两队均有十余人,因为只是路过,都是走得头也不回。

康绛雪看到两排银色的背影向着不同的方向越行越远,忽然间,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点燃了一般,他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追着其中一队走了几步,骤然喊道:“盛灵玉!”

那队人尽数站住,一队人诧异地回过头来,却是许多张陌生的面孔,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个人。

康绛雪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望,急忙换了方向向着另一队人追过去,可那队人走得太快,康绛雪追了几步,最终没能追上。

猛然升起的期待落空,康绛雪蹲在地上,好一阵没动,他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情绪飞速上升又飞速下降,情绪的巨大起伏让他的心乱成了一团。

康绛雪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坚持不想要盛灵玉进宫的……可这一刻他却恍然发觉,原来不管他嘴上怎么说,心里都盼着盛灵玉能来。

他那么想念盛灵玉,想他来,又怕他来。

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康绛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太过惦记盛灵玉,以至于只是一声轻笑都以为是盛灵玉来了。

晚上,康绛雪躺在龙床上辗转难眠,到了深夜还是在想白天的事情,迟迟难以入睡,终是忍不住呼唤道:“平平。”

平无奇的声音在帐外问道:“怎么了陛下?”

康绛雪犹豫半天,没准备好要不要问,平无奇却在小皇帝开口之前回答:“陛下,奴才打听过了,是他。”

康绛雪顿住,在问平无奇怎么知道他要问什么之前,一股强烈的喜悦冲上了心头。

他忍不住想:果真是盛灵玉,盛灵玉还是来了。随后又悔恨:盛灵玉为什么要来?宫里比宫外还要危险许多。

然而不管心情如何复杂,终归还是喜悦更多,康绛雪忍耐许久,对平无奇道:“没事了,下去吧。”

平无奇顺从地低头,在退去之前,清楚地看到小皇帝在龙床上抱着枕头打滚。就这么一眼,平无奇便笑了。康绛雪不知道这些,这一夜入睡前一直在激动地蹬腿。

抄姬临秀家成功的那天晚上他也激动,可这两种滋味还是大有不同,康绛雪说不清,只觉得又开心又忧虑,忧虑之后却依然开心。

他的心像是忽然间靠岸了。

康绛雪这一晚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却异常地精神焕发,他起得特别早,早到海棠看了都害怕:“陛下这是要上早朝?可是早朝还得一个时辰呢。”

康绛雪道:“谁说朕要上早朝?”

“那陛下这是……”

康绛雪打断道:“去内廷军备所,就咱们俩,偷偷地,别让人看见。”

海棠一头雾水,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康绛雪裹得严严实实:“那这么早,陛下可得多穿点,小心着凉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清晨更甚。康绛雪脖子上套了个毛绒绒的围脖,出了门还觉得凉飕飕的,海棠只穿了一层粉红色棉夹袄,状态却比小皇帝好很多。两个人一起在野草丛生的墙根底下偷跑,海棠脸不红心不跳,而康绛雪刚走到军备所人就已经开始喘个不停。

海棠关切道:“陛下,您还行吗?”

康绛雪撑着膝盖,问道:“到了吗?”

海棠道:“到了,不过这墙好像太高了,还有钩子。”

康绛雪此来是想偷看一眼盛灵玉,自然是不可能正大光明去叫门,爬墙虽然不光彩,但也是唯一的策略。小皇帝唉声叹气,对海棠道:“试试吧,朕也不是要翻过去,挂墙头上看一眼就行。”

海棠应了一声,主仆两人鬼鬼祟祟地忙碌着,前后折腾了十多分钟,康绛雪这才勉强趴到了墙头上,海棠自底下扶着他的脚,晃晃悠悠地问道:“陛下,陛下,能看见吗?”

康绛雪没有回应,因为他刚上墙头,就看到了想看的人,军备所那么多人,康绛雪本是抱着微乎其微聊胜于无的侥幸心理过来的,却没想到真的这么巧,真让他一眼就看到了盛灵玉。

其他人似乎尚未起床,院子之中此刻只有盛灵玉一个人,他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提着一桶冷水,康绛雪探出墙头时,正见着他将那桶水从头上浇下来,淋得浑身湿透。

那是一种光是看着都觉得刺骨的冷,盛灵玉却像是习惯了一般,一桶水过后,又自头上浇了一桶。

这个时节在大清早进行冷水浴,若不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一般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可盛灵玉的脊背笔直,从始至终竟是连个寒战都没打。

不多时,盛灵玉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刚过肩头的黑发上有水珠滴落,水流打湿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四处都苍白无比,唯有盛灵玉眼下的那颗泪痣异常靡丽。

明明连肌肤都见不到,可盛灵玉就是艳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康绛雪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总是忍不住想再见到盛灵玉时他会是什么样子,不想如今真见了,竟什么话都不想说,脑海里只有他的样子。

盛灵玉好像消瘦了一些,他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吗?

康绛雪发着呆,视线迟迟无法移开,正出神,盛灵玉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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