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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菜只是借口, 傅柏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对自己说了一箩筐宽慰的话, 感觉不那么生气了, 低头瞧见自己两手空空,最后决定真去买菜。

回来的时候她去了那家水果店,看到葡萄和车厘子犹豫了很久, 没买, 买了荔枝和桃子。

天热, 路上走两步就出汗,傅柏秋没开车, 走路来回, 头发也没扎,就那样垂顺地披散着, 愈发热了。

踏进家门,从熔炉到冰窖。

“毛毛。”

时槿之一阵风似的迎过来, 拍拍手上的东西, “我是跪键盘还是跪搓衣板?”

她手里抱个黑色机械键盘, 神情讷讷,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傅柏秋垂下眼皮,视线扫过她膝盖上浮起的淤青,没说话,径直往厨房走。

“那我跪键盘吧......”身后人小声说道。

傅柏秋脚步一顿, 听到后面硬.物碰到瓷砖地面的声音,无奈转身, 就见那人双手把键盘放在地上,正要跪下去。

“过来帮我洗桃子。”她出声制止。

时槿之转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抿住,弯腰把键盘捡起来放沙发上,跟她进了厨房。

家里就两人,水果买多吃不完,且要吃新鲜的,所以桃子只买了五个。傅柏秋放下袋子,把菜和水果分开,指了指装水果的袋子,递给她一个盆,示意她到边上去洗。

时槿之乖乖挪开位置,站到水池边,一瞧还有荔枝,先顺手剥了两个吃。

又甜又多汁,吃得停不下来。

等傅柏秋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吃掉了大半袋,忍不住皱眉:“桃子洗了么?”

“......没。”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傅柏秋暗暗叹气,没说话,拎起桃子倒进盆里,还是自己洗。

突然一颗剥好的荔枝凑到她嘴边,她抬眸,时槿之伸着胳膊对她笑:“剥给老婆吃。”

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嗨了,忘记留点给老婆,还忘了洗桃子,错上加错,是要跪榴莲的。

傅柏秋犹豫了下,张嘴吃掉,嚼完果肉吐了核,淡淡道:“一次吃那么多当心上火。”

“老婆还吃吗?”

她摇头。

“放冰箱去,不许再吃了。”

“好。”

傅柏秋恐她又要去跪键盘,头也不抬道:“练琴去。”

“……”

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太低的缘故,家里氛围冷得能把人冻住,时槿之练琴练得心不在焉,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揉膝盖,稀稀拉拉半天也没弹首完整的曲子出来。

晚餐依然如此,傅柏秋不让她进厨房帮忙,做好了喊她吃,吃的时候默默无话,吃完自己洗碗,收拾桌子灶台,然后洗澡。

无论跟她说什么,都只有“嗯”,“哦”,或者干脆不应。

时槿之手足无措地靠在楼梯边,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心好像也跟着漏进了下水道。

这是冷暴力吗?

忐忑不安地等了会儿,水停了,人一出来,她想上前却迈不动腿,傻傻地站在那看着。

傅柏秋擦着头发,目光与她撞个正着,疑惑道:“不去洗澡?”

“啊?”

“赶紧洗完了教我练琴。”说完擦肩而过。

时槿之:“……”

练琴就只是练琴,傅柏秋没说一句题外话,之前两人偶尔会开开玩笑,或者戏精附体,今儿却都是一本正经的,氛围异常严肃。

时槿之几次想开口,没敢,觉得是自己做错事在先,理亏,更不知道怎么解释。

试问如果是自己,见着毛毛在看跟别人的恋爱文,还开车,定然气得大闹一番,屋:“我去趟学校,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

那人身影僵了一下,淡淡应道:“好。”

八点多,时槿之走了。

傅柏秋休息了会儿,出门遛弯,回来打扫卫生。先收拾厨房和厕所,然后是一楼。

推开大卧室门,凉意迎面扑来,显然空调刚关不久。

地上躺着一只枕头,被子没叠,床上七零八落散着a4纸和一个打开倒扣着的本子,傅柏秋叹了口气,把枕头捡起来,叠好被子,整理纸张和本子。

a4纸上画了猪头图案,旁边打了箭头,写着:毛毛本毛。

噗——

傅柏秋忍俊不禁,心道这人真幼稚,转手放到床头柜上,捡起那本子,正要合上,目光被那一排排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字迹吸引。

日记?

她心知这样不太好,强烈的念头却驱使她往下看......

【2004年9月3日,晴:开学转到五班了,坐在毛毛后面。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对我而言没有区别,我已经有了人生目标和方向,选择这里只是想离毛毛近一些……】

【2004年10月2日,晴:不想去美国,那里没有毛毛,我去了不会快乐的,不快乐就弹不好钢琴,就没有表演的欲|望,就想打人】

【2004年10月8日,晴:毛毛十六岁生日,我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她啦,她技术不好,还需要多学习】

【2004年12月15日,雨:好开心嗷,毛毛给我织了一条围巾,虽然丑丑的,哈哈哈,不可以当毛毛的面说,我要天天戴着】

【2005年2月22日,阴:被毛毛骂得狗血淋头,因为后天开学,我的寒假作业还没有写完,可是她一边骂我一边帮我写作业的样子超可爱!】

……

酸意涌上眼眶,视线倏地模糊,傅柏秋抬手紧紧捂住口鼻,指缝里漏出一声呜咽。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本子上。

她慌忙抹去,像窥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合上日记本放到床头,退了出去。

.

晚上八点多,时槿之踏进家门。

楼上传来钢琴声,她抬头望了一眼,知道是媳妇儿在练琴,想到两人在闹别扭,没打扰,径自回了房间。

原本一片狼藉的房间变得干净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头摆得规规矩矩,整理好的纸张和日记本......

日记本!

时槿之目光落在床头,被合上的日记本压着画了猪头的纸静静地躺在那。

她头皮一阵发麻,快步绕过去,拿起本子翻了两下,有些难为情,再看看自己画了猪头的纸,更是臊得脸上发热。

毛毛肯定看过了。

时槿之泄了气,把日记本放回箱子里,画了猪头的纸撕碎扔进垃圾篓,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钢琴前空无一人,二楼主卧房门紧闭。

她回想日记内容,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笃笃笃

门开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出现在她视野中,缓缓往上,垂落身前黑发柔长顺滑,傅柏秋穿着吊带睡裙,披散着头发,光.脚踩在地板上,静静地与她对视。

波澜不惊的面容,漫不经心的眼神,恍然回到还没复合的那段日子。

时槿之心头微窒,挤开门上前抱住她,“老婆,我不要睡楼下,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只一个拥抱,一句撒娇,傅柏秋冷了两天的脸瞬间崩裂,漏出一丝憋不住的温柔。

“知错了没?”她嗔问,故作冷漠。

时槿之猛点头。

“错哪儿了?”

“不该看同人文,不该把老婆画成猪头。”时槿之一本正经地说。

噗。

傅柏秋眼角微微抽搐,险些没忍住笑出来,揉了揉她头发,转身道:“行了,睡觉吧。”

太快翻篇不符合她脾气,她决定再端一个晚上,许是在一起之后愈发没脸没皮的缘故,这妮子当她好哄,屡屡惹她生气。

“老婆,你不生气了吧?”

时槿之从后背抱住她,手臂一个用力,两人同时栽倒在被褥上。

——啵唧!

趁机亲一口。

“原谅我吧老婆......”

傅柏秋挣扎着推开她,撇过脸,拉起被子躺下去,“别吵,睡觉了。”

“老婆,老婆~”

时槿之不死心,掀了被.褥钻进去,故意弄起一阵风,然后将两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住。

黑暗中,傅柏秋像只待宰的羊。

“我再也不看同人文了,再也不乱刷微博了,再也不把老婆画成猪头了。”

“老婆,我是你的槿乖乖啊,快康康我。”

“老婆——”

傅柏秋忍无可忍,冷声道:“再不睡觉就出去。”

“唔。”

安静了。

过一会儿,槿乖乖开始自言自语:“其实爱情和友情不一样,面对好朋友无论多放松,多没有顾忌,也是要保持一定距离的,而爱人却可以亲密无间,我们都看过对方清早起来时眼角的眼屎,听过对方上完厕所冲水的声音,闻过对方身上出汗的味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彼此,完完整整的,从身到心,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相媲。”

她轻吸着鼻子,侧过来抱住身边的人,声音有些哽咽。

“毛毛,我好爱你。”

傅柏秋僵硬地侧躺着,感受到背后薄薄的布.料被洇湿,很大一片,很烫,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

搭在身上的手臂颤抖着,尽管身后人很努力地抑制。

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犹如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

夜很静。

许久,抽泣声逐渐停止,耳畔传来均匀冗长的呼吸声,傅柏秋动了动,翻过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拉进怀.里。

.

夏天是个不适合睡懒觉的季节。

傅柏秋早早醒了,换上运动装准备出去跑步,细微的动静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时槿之,她揉着眼睛爬起来,迷糊问道:“毛毛去跑步吗?”

“嗯。”

“我也去,等等我。”

她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出去浴室洗漱。

傅柏秋到一楼等,不多会儿,时槿之穿着情侣款运动装下来,亲昵地挽住她手臂,眨眨眼:“走吧。”

榕城的夏天昼夜温差不大,早上也不过比中午凉快那么一两摄氏度,太阳亦毒,树荫下跑一会儿便满头大汗,但胜在小区环境好,绿化丰富,空气还算清新,跑一跑神清气爽。

约莫半小时,累了,两人手牵手沿着林荫路散步。

长久的沉默,只有林间鸟鸣作伴。

傅柏秋突然停下来,视线转向身旁的人:“让我打一下,我就原谅你。”

时槿之愣了愣,见她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便也跟着严肃起来,左右看看,说:“这里会被人看到的,回家打好不好?”

小区里早晨和傍晚活动的人最多,一个上班时间,一个下班时间,晨起锻炼或是晚间散步,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她们这个位置很容易就能看见。

出乎意料,这傻子竟然问都不问。

傅柏秋握紧了她的手,淡淡应了声好,沿着原路散步回去。

进了院门,时槿之忐忑地问:“老婆想打哪里?我都可以。”

噗——

真是个傻子。

傅柏秋在心里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脸。”

“唔。”某傻子皱起了眉,“可不可以轻一点,脸肿了很丑的。”

“可以。”

呼,放心了。

踏进家门,两人换了鞋子,傅柏秋扬起胳膊,时槿之主动将脸凑过去,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

半晌,巴掌依然没落下来。

忽然脸颊一热,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很轻地啄了下。

是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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