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 1)

加入书签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书包网]

www.wwwshubao .com最快更新!最清爽!

“槿之出了点事——”

傅柏秋呼吸一滞, 本能地站了起来,身体里像有一股喷薄欲出的能量, 驱使着她做出些行动。

比如拿包, 比如走到门边穿鞋。

她说了个“好”字,电话挂断后,短信收件箱里新进了一条消息。

一家私人医院的地址, 在榕城的另一头, 与她所处的小区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傅柏秋把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心底蓦地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按了按太阳穴, 迅速披上大衣, 循着夜色跑出家门。

开车横穿榕城南北要一个小时,她不敢开太快, 路上红灯又多,等得她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直冒汗。

她满脑子都是“时槿之出事了”, 进而猜想是“很严重的事”, 自然而然忽略了对方出事为什么要通知她这个问题。

穿过市中心, 人流量渐小,傅柏秋提了点速,车身疾驰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呼啸而过。

一个小时后,她赶到了地址上那家私人医院。

医院外形像连座城堡, 内部整洁敞亮,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穿制服的护士, 面带微笑,像是酒店迎宾。

傅柏秋礼貌向她们询问了电梯的位置,进去,手指颤巍巍按下楼层键,身体虚脱般靠着轿壁。

看着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变化,她像个奄奄一息回光返照的垂暮老人,用发软的腿支撑起身体,强打着精神。

电梯“叮”一声,门打开,她闷头往外走。

外面是一个圆形大厅,正对电梯门的白色玄关后摆放着两盆绿植,左边沙漏状圆柱可以亲一下。”她爬坐起来,不满道。

傅柏秋狼狈极了,慌忙背过去捂住胸口,安抚着里面那颗乱跳的心脏,“我是说脸。”

“那也没说不能是嘴巴。”

“……”

她调节着呼吸,愤愤转身,正对上时槿之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含着丝狡黠笑意,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是不是装的?你根本没失忆?”

“什么?”时槿之疑惑问道。

呼——

傅柏秋暗暗吐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病人,不能对病人动粗。

“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这样了。”看出她的窘迫,时槿之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低下头认错,“对不起。”

她猜错了,若真是恋人,接个吻,对方怎么会如此大反应?

失忆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在目前的世界里她只认识毛毛,且无法信任其他自称是家人的陌生人,尽管那些人外貌上多少与她有点相似之处。

她不能惹毛毛生气,不能让毛毛难堪,这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傅柏秋见她低垂着脑袋,委屈失落的模样,突然产生了报复的kuai|感,良久,淡淡道:“没有,只是太突然了。”

“嗯。”

时槿之闷闷地应了声。

傅柏秋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心知睡觉是绝不可能睡出鸡窝来的,大概有了猜测,许是刚醒过来时面对陌生的家人,害怕,焦虑,狂躁,把头发挠乱了。

以前她便是这样,遇到过最不安的事情是“毛毛生气了”,如果不能马上把人哄好,她一着急就会弄乱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自己梳好。

“有梳子吗?”她四处张望,边说着边起身往独立小厕所里走。

高端私人医院的病房配置齐全,厕所洗手台上摆着一个木质托盘,里面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傅柏秋拿起梳子,用水冲了下,回到病床边坐下。

“过来,我给你梳一下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

“好。”时槿之非常听话地靠过去。

她头发长到腰间,发丝握在手里又细又软,茶色尾梢卷曲着温柔的弧度,发量和厚度恰到好处,着实让那些掉发严重的人嫉羡。

傅柏秋先用手将碎发抚平理顺,而后梳子沿头到吃饭,傅柏秋才想起自己从下班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肚子里空空如也,一提起,倒真觉得饿了。

她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请傅小姐吃饭吧,针可以等一会儿再打。”时恒之背对着家人,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有话想跟傅柏秋单独说。

傅柏秋当即会意,点头道:“我去和槿之说一声。”

“好的。”

她重回病房,门虚掩着,时恒之转过身来,看着父亲和后妈,“爸,你们带惜之先回去,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时清远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病房门,“明早我们再过来。”

“我留下吧,恒之一个人照应不过来……”何茹插了句嘴。

“不用。”始终沉默的时榕之开口了,扫她一眼,看向时恒之,“哥,你带傅小姐去吃饭,我在这里守着。”

时榕之是长女,兄妹六个里面排行第二,前两年她拿到了法学博士学位,目前在美国当律师,已经移民拿了绿卡,明年就要跟男朋友结婚。

听到妹妹出事的消息,她丢下工作和爱人,第一时间飞了回来。

她们亲兄妹三个,槿之是最优秀的,完全遗传了母亲的音乐天赋,她和哥哥从小就宝贝得不得了,谁料噩耗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何茹被她噎了一下,悻悻闭嘴。

“行了,回去吧。”时老爷子牵着小女儿往电梯走,何茹默然跟上。

等他们进了电梯,关上门,时恒之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要吃什么吗,我给你带上来。”

“随便喝点粥吧。”时榕之也叹气,眉心紧拧。

“那晚上我在这边,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你也累了,那边还有案子要忙,到时候身体吃不消。”

“你都守了两个晚上了,今晚我在这,你回去陪嫂子和晚晚。”

“榕之……”

“就这么决定了。”

时榕之强势惯了,认真起来能有理有据怼得人讲不出话。

话音刚落,傅柏秋拉门出来,看了兄妹俩一眼:“走吧。”

.

时恒之想请傅柏秋去外面酒店吃饭,她委婉拒绝,而后两人只得去了医院食堂。

吃个便饭,不必太折腾。傅柏秋是这么想的,重点也不在吃饭,而是要说的话。

食堂里环境十分整洁,自助餐的形式,人不多,很安静,进来只能听见轻微的餐具碰撞声。时恒之先结账,二人随意拿了点食物,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今天实在是麻烦傅小姐了,还有上一次,也非常感谢。”

“举手之劳。”

傅柏秋喝了一口汤,通体舒畅,“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知道的。”

“嗯,是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她点头,示意他讲。

“上次我把槿之带回去,她情绪不是很好,我跟她聊了一下,她说和你住在一起一个月了,之前我只知道她回国后租房子,没想到是跟朋友住,我想知道她这一个月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情况?”

“偶尔会头疼,发呆,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傅柏秋如实说道。

“就这一个月?”

“对。”

“……”

时恒之脸色有点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着急,作为亲哥哥竟然对妹妹的病情一无所知,刚才差点就质问傅柏秋“为什么没有告知家属”,转念又克制住冲动,这毕竟不关外人的事。

傅柏秋见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问:“槿之回去没有跟你说其他的什么吗?”

“什么?”

事情突然变得棘手。

傅柏秋垂下眼眸,暗暗无奈,看这样子就知道,时槿之对家人隐瞒了实情。

她犹豫要不要说出对方服用过禁|药的事,但一切都只是从医生嘴里得知的,她完全不清楚时槿之这七年里经历了什么,服药服了多久,如果鲁莽说出来……

脑子里像缠了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其实…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傅柏秋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汤,快速梳理着思路,“我住的房子空了一层,挂在网上出租,很巧上个月被她看到,就住一起了,至于她在这之前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以前她就能看出来,时槿之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张口闭口不是哥哥就是姐姐,很少提父母。在她印象里,那座大庄园虽然风景别致,但是气氛冷冰冰的,而时清远又是个常年板着脸的严肃父亲,思想作风老一套,在他身边生活非常压抑。

那会儿时槿之羽翼未丰,还需要倚靠家里,所以不敢表明自己的性取向。

等到她有能力了,敢与父亲对抗了,她们却已经分手了。

后面的事情,傅柏秋不得而知,今日面对时槿之的亲哥哥,她绝不能说出两人曾经的关系,更不能暴露时槿之的性取向。

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没必要再拉一个麻烦。

“槿之这几年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只是匆忙吃个饭,前年我跟她姐姐去伦敦看她,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时恒之说完吃了两口饭,好像没有力气嚼似的。

傅柏秋敏感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重复问道:“很少回家么?”

“嗯。”

关于家事,时恒之并不想多说,只应了一声。

傅柏秋捏着勺子的手倏然松开,勺柄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重重地敲在她心上,有股难以言说的酸楚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很少回家,就意味着很少回国,有多少?一次,两次,一只手能数过来吧。

当初是自己不声不响提了分手,虽然时槿之答应得干脆,回了她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但其实她每天都在抱有幻想,每天都在给对方找理由。

因为不这么做,她会崩溃。

她不愿相信两人六年的感情经不起一场天灾的考验,她幻想那人会回国来找她,而她故意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及住址,若真心想找,一定能找到。

她竟然到今天还在幻想。

只是失望积攒够了,心就冷了,剩下那么一点点不甘在蠢蠢欲动。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的情况?”傅柏秋重新捏起勺子,喂了自己一口汤,许是久了,微烫变成温热。

时恒之摇头,面色惭愧。

短暂的沉默,两人各自吃饭。

“医生是怎么说的?药物中毒,有确认是什么药吗?”傅柏秋突然抬起头。

“说是一种很罕见的慢性精神类药物,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被列为禁|药,具体服用多久要问槿之,可是她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才迫切想知道妹妹在国外这几年究竟怎么了。

“我记得你当时跟槿之一起去了英国……”

傅柏秋快速打断道:“那时候她还很正常。”近十年前的事情,遥远到模糊,是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

“后来毕业我就回国了,没再跟她联系过。”

说完,傅柏秋眨了眨眼睛,低头吃饭。

“唉……那只能等槿之自己想起来了。”时恒之叹气,心知这话是安慰自己,能控制住毒素扩散便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望妹妹恢复记忆,一切都是赌。

.

吃完饭,傅柏秋想着给病房里的人带点吃的,时恒之说妹妹这三天挂着葡萄糖,医生叮嘱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她斟酌考虑,打包了一份时槿之从前最喜欢的紫薯粥。

回到病房前,门里面传来时槿之的尖叫。

“别碰我!”

——哐当!是金属物品掉落的声音。

傅柏秋心一紧,推门而入,就看到地上躺着托盘和注射器,时槿之满眼警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护士和姐姐。

“怎么了?”她快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挤开姐姐。

时槿之脸色发白,见她如见救星,抱着她委屈控诉道:“毛毛,她们想给我打针。”

“别怕,这也是药。”视线触及她眸中深刻的恐惧,傅柏秋心揪了起来,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你乖乖打针,就有很大几率恢复记忆了,难道不想记起我是谁吗?”

她嗓音温柔如春水,淌过冰雪覆盖的溪流,暖进心窝子里,眼神充满了疼惜和诱宠,引人遐想。

时榕之敏锐察觉到一丝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

方才还极其不配合、打翻了东西的人,此刻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傅柏秋,眼中犹有情丝万缕,自然而然流露出痴意。

她炽热的眸光,几乎让人以为她想起来了什么。

曾经她们这样看着彼此。

傅柏秋指尖颤了颤,胸口泛起酸意,移开视线,对那兄妹俩说:“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

两人应声出去,小护士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去换了新的注射器和药来。

“每天都要打针?”时槿之问。

傅柏秋将目光投向护士,后者拆了新注射器的塑封,摇头:“一个月一针。”

原以为时槿之是害怕每天打针,毕竟高中那会儿她发烧吊针,也是实在扛不住了才去的,傅柏秋全程陪在她身边,才能缓解一点她的恐惧。

谁料她小声嘟囔:“一个月才能亲一次毛毛。”

离得近,傅柏秋听得一清二楚,眼角微微抽搐了下,忍住想敲她脑门的冲动,而后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

该让她说什么好。深情吗?当初答应分手那么利索,不带一点犹豫。薄情吗?一下子忘记了所有人,唯独只记得她。

她有点害怕,如果每天都这样,自己早晚会再度陷入过往的泥淖里。

她也愤懑,觉得不公,凭什么这人可以一忘了之,自己却要在煎熬中苦苦挣扎。

“毛毛。”时槿之突然凑近,嘴唇轻轻擦|过她耳|廓,“打完针再让我亲一下。”

“……”

“好吗?”

傅柏秋轻咳一声,压低嗓音:“只许亲脸。”

“哦。”

针打在手臂上,像小时候注射疫苗一样,很快,但时槿之非常讨厌皮肤上沾着不明液体,总想用手去擦那黄不拉几的碘伏消毒液,又不能擦,难受得忘了亲亲这回事。

傅柏秋这次不主动,替她按了会儿棉签,把带回来的粥提到她跟前,“喝点粥。”

时槿之突然凑过来,飞快在她脸上亲了大大一口。

——啵唧!

很响,很响。

傅柏秋:“……”

“你喂我吃。”得逞的时槿之狡黠一笑,妖异的桃花眸里水光潋滟。

被吻过的那块皮肤迅速烫起来,傅柏秋心猛然一颤,皱眉道:“你是脑子坏了,又不是胳膊断了,自己吃。”

“你喂不喂?”

“……”

“不喂也行,再让我亲一下。”时槿之往她耳里吹了口气,舌|尖扫过嘴角。

傅柏秋浑身颤|栗,捏紧了拳头。

她忍。

然而,她低估了时槿之得寸进尺的本事。

“或者,你亲我也可以。”

“……”

她喂,她喂还不行么!

傅柏秋憋着一肚子“气”,打开食盒,取了勺子洗干净,一勺一勺给姑奶奶喂粥。

帮完今晚的忙,她说什么也要走。

喝完粥,时槿之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我手机呢?”

“在你哥那里,我去拿。”傅柏秋把食盒盖好,扔进垃圾桶,起身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个薄薄的黑色长方形物什进来。

她把手机递给时槿之,看着对方熟练地用指纹解锁,不禁产生一丝疑惑。

“你会用手机?”

时槿之理所当然道:“大家都会用啊。”

说着她拿了床头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机一按,黑漆漆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你看,我还会开电视。”

傅柏秋:“……”

而后时槿之把电视关了,低头摆弄手机,她先点开了通讯录,边滑屏幕边问:“毛毛,我有你的号码吧?”

“有。”

列表里找到一个备注为“我家毛毛”的号码,傅柏秋一眼就看到了,倏然头皮发凉,想到刚才是她哥哥打的电话,看见这个备注必定会想歪。

时槿之点了下备注,号码拨出去,傅柏秋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又挂掉,邀功似的抬起头笑。

傅柏秋顿时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敷衍地回以她微笑,斟酌道:“我该回去了。”

“不行。”时槿之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能把我丢给那些陌生人。”

“他们不是陌生人,是你的家人。”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时槿之紧紧掐着她的手腕,眼底翻腾起踧踖不安的情绪。

傅柏秋心里针扎似的,按下一阵阵痛意,耐心解释:“因为你失忆了,不记得家里人了,但不代表他们就不是你的家人,那是你亲哥哥和亲姐姐,他们很担心你,也很爱你,不会伤害你的。如果我在你心里还有一点分量的话,就相信我,我没骗你。”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停顿了一下,紧紧抿住嘴唇,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的苦涩压下去。

而后她继续说道:“况且我有工作要忙,家里还有猫要照顾,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

虽然时槿之失忆了,但她毕竟是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她的智力没有退化,这些她都懂。

可是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女人想丢下她,再也不回来。

“那你…明天还来吗?”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