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有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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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和雪兰候在专供宫人休息的偏殿, 雪兰坐在桌子前, 支着脑袋睡得昏天黑地,良辰手里拿着针线,过些日子便是李嬷嬷生辰, 宫里面有些体面的老人生辰时底下的小宫人都会凑份子摆桌席面,再送些贺礼。

这算是宫里头不成文的规矩了, 李嬷嬷脾气好,手底下伺候的宫人日子过得轻省,良辰平日里得她指点照顾,心里敬着她, 李嬷嬷腰不好,她想着做个靠垫送过去正能用上。

她捏着线头, 刚穿好针,隔着窗户瞧见宁王殿下牵着郡主出来了, 有些惊讶, 章华殿上课的钟声刚敲, 怎么这会出来。

待齐琮和幼宁又走近了两步, 良辰瞧见幼宁左手裹着纱带,心里一慌,手里的针尖刺到指头里, 指尖冒出血珠, 她也顾不上疼,用手帕在指尖抹了一下,拍醒雪兰, 焦急的向外走去。

“殿下。”

良辰向齐琮行了礼,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她蹲下身子轻轻捧起幼宁受伤的手,幼宁笑着说:“无事,就是摔了一跤,磕破了手。”

良辰瞧她膝盖处的衣料都破了个洞,那是宫中上好的蜀锦,结实耐磨,如今摔到地上生生磨出了个洞,不用想都知道这一跤摔的不轻。

雪兰抱着饭盒子跑出来,看见幼宁受伤了,鼻子一抽,眼瞧着就要哭了,幼宁抽出被齐琮牵着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没事,你家郡主我皮实,耐摔打,多摔几跤长得高。”

齐琮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瞥了她一眼,对良辰说:“看好你主子,牵着她走,别让她再摔了。”

说罢迈步走在了前面。

幼宁垂着双手,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觉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齐琮对自己浓烈的鄙视。

良辰也一愣,郡主什么时候和宁王殿下关系这样好了,宫里头待久了的都知道,宁王殿下除了对敬妃所出的一双弟妹关怀备至,对别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吩咐自己的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能听出来是在关心郡主。。

她平日里跟在郡主身边伺候,没见郡主和宁王殿下有太多交集啊。

良辰上前牵住幼宁右手,雪兰也凑上前,幼宁左手包着纱带不能碰,她就小心翼翼的扯住幼宁的衣袖。

一左一右,将幼宁护的严严实实。

“哎,你们两个别挨我那么近呀,我要踩到你们脚了。”

良辰用眼神示意幼宁看前面的齐琮,比划着口型。

“郡主你怎么受伤了,又是宁王殿下给送回来的。”

幼宁一愣,是哦,她好像每次受伤,齐琮刚好都在。

她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平地一声摔,哪有什么理由。

良辰:“殿下好像不高兴了,脸色不对,是不是您惹到他了。”郡主也就面上乖巧,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经常语出惊人,良辰觉得极有可能是自家郡主说话把宁王殿下给气着了。

幼宁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表示自己很无辜,“你见过他面带笑意高兴的时候吗?”

良辰:“......”也是。

齐琮带着幼宁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太后恰巧午睡起身,听说幼宁又受伤了,忙把幼宁搂在怀里,心疼坏了。

林嬷嬷命人去宣御医,幼宁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姚夫子都替我包好了。”

太后板着脸道:“不行,姚夫子到底不是大夫,不让御医瞧了哀家不放心,你这个小讨债的,就不能让哀家省点心,上回伤了脚,养了一个月,才第一天上学,这手又伤了。”

幼宁附和道:“是呀,我这也太倒霉了,也不知我怎么这么不长心,走个路都能摔。”她捶着自己的腿,佯怒的斥责自己的双腿,“你说你们这两条腿,也太没用了,我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你们不长长也就罢了,走路还不稳当。”

她一本正经的教训两条腿,太后被气的哭笑不得,摆了摆手,对李嬷嬷说:“快把这小疯丫头带下去,收拾干净了再带出来。”

幼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嬷嬷抱了起来。

幼宁姿势别扭的被她抱在怀里,趴在她肩膀上,瞥见齐琮似乎翘了下唇角,面色窘的通红,手抵在李嬷嬷的肩膀上推拒。

“嬷嬷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自从到了皇宫以后,幼宁发现皇家对皇子皇女的教育问题很是重视,举个例子就是近来太后一直想有所改革的一项规矩,皇子皇女入章华殿不许宫人随侍,避免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皇子皇女们会分心,幼宁刚开始还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宫里头训练出来的宫人都是循规守矩,恪守本分,主子不发话可以当木桩子一样站一天的。

皇子皇女上课分心肯定是自己不想学,怎么也不能赖到伺候的宫人身上。

如今发现这个理由,真的一点不牵强,宫里的孩子身娇体贵,从小被伺候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天生就是贪图享受的,小孩子更加没有抵抗力,这种情况导致有些很不自觉的皇子皇女都十多岁了,走路都有可能还要身边的宫人抱。

幼宁觉得自己是个自觉的人,而且她已经八岁了,不是八个月,被人抱在怀里抵着肚子上的肉真的不舒服,她多次提醒李嬷嬷,不要抱自己,但似乎李嬷嬷并未往心里去。

正如此刻她强烈的表达了她想自己下地走的意愿,李嬷嬷笑着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郡主乖,等会就到了。”

说着一路小跑把幼宁抱到了偏殿,。

幼宁:“......”这腐败又堕落的生活才是皇家教育最重要的问题吧。

而皇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样会把皇子皇女养废掉,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朝代,皇子皇女天生就拥有俯视众生的资格,换言之,人家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这堕落的生活。

李嬷嬷命小宫人端了热水来,伺候幼宁梳洗。

“郡主怎么一到章华殿就受伤,不会是那地方克你吧。”

李嬷嬷给幼宁换衣裳,瞧她膝盖处也磕的青紫,因为摔倒时有衣服挡着,不算特别严重,但她细皮嫩肉的,稍微一碰身上印子就吓人。

年纪大的都迷信,“回头奴婢把郡主的长命锁找出来,您再去章华殿上课时就挂到脖子上,那是你父亲亲自到庙里给你求的,大师开过光的,能辟邪。”

“哎呀嬷嬷,我就是走路不当心,没注意路摔的,长命锁那么重,我戴着去上课,莫说是上一天课了,端正的坐着一堂课就能把我脖子给压酸,再说了,长命锁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万一我走路不小心再摔倒,给碰坏了怎么办。”

“呸呸呸,郡主别乱说话。”

她蹲在幼宁身边,摸着幼宁的脑袋,口中念念有词,“童言无忌,郡主年纪小,说话都不做数,不会再摔了。”她说完用眼神示意幼宁,幼宁噗嗤一声笑了。

“郡主别笑,快点,呸呸呸,当刚才那句话没说过,这样神仙就不会让郡主摔了。”

幼宁看她一脸紧张,怕自己乌鸦嘴说话会灵,下回再摔的样子,觉得好笑,古人也有flag不能立这一说。

幼宁学着李嬷嬷的样子呸了三声,李嬷嬷松了口气,把幼宁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一旁的衣架上,叮嘱幼宁,“郡主下回别说些不吉利的话,万一让哪路神仙听见了,误以为是郡主您的愿望,做法显灵了,郡主您冤不冤。”

幼宁笑着说:“我日日对着神灵祈祷让我长高些,光见胖,也没见长个头,随便说句话,哪至于就被神仙听去了,再说了,哪有那么笨的神仙,连好事坏事都分不清。”

李嬷嬷拿着梳子的手一抖,面容扭曲的嘟囔,“童言无忌,神灵莫怪。”

幼宁觉得要不是身份有别,她都要拿梳子敲自己的头了。

幼宁换好衣服出来,御医已经到了,外伤也不用诊治,背着药箱给幼宁换药。

纱带解开,裹在里面的两层被血染红,太后坐在一旁瞧着,脸色都变了,搭在胸前的手捏住衣服。

幼宁回来的时候只说摔了一跤,她又嬉皮笑脸的开玩笑,太后以为只是磕在地上蹭伤了,没想到这么严重,伤口不长,但有些深,不像摔伤,像是被东西割到了一样。

御医换了药,叮嘱李嬷嬷,不能让幼宁的伤口碰水,饮食要清淡,不能食辛辣之物,还要忌一些发物。

李嬷嬷着人去取笔墨来记,幼宁听他说了一长串不能吃的食物,还在滔滔不绝,就急了,打断他,“郭太医,我这就摔了一跤,用不着忌那么多东西吧。”

她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就这么点小伤,搁到现代的时候她拿创口贴贴一下就好了,哪像现在,兴师动众的召了太医院的御医,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这也就罢了,毕竟古代,医疗设施不健全,也没有消毒措施,伤口容易感染,但这么点伤,要忌嘴,什么都不能吃,也太过分了吧。

郭太医一愣,冲着幼宁拱了拱手说:“郡主,辛辣之物容易刺激伤口愈合,微臣刚刚说的那些食物都是发热、发风,积冷、滞气之物,最好,还是要忌口。”

幼宁觉得头有点晕。

太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就是要忌口,治治你这小吃货毛躁的性子,瞧你下回当不当心。”说罢冲着林嬷嬷吩咐,“去,让人熬一碗白粥端上来。”

幼宁一脸幽怨的看着太后,能不能换一样,她不想喝白粥呀,没味道还撑肚子。

太后到底是没绷住,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怀里,转头对一直坐在那里的齐琮道:“阿琮可瞧见你阿宁妹妹是怎么摔的?”

太后还是不大信她走着走着就能摔,总觉得她这是在章华殿里让别人给碰着了,回来又不肯说,太后最担心的就是幼宁被人欺负了又傻乎乎的不知道说。

齐琮瞥了眼幼宁,回想起幼宁摔跤的那一幕,眼神微动,这丫头走着走着就像丢了魂一样,直夸自己好看。

幼宁对上齐琮的视线,心虚的偏过头,心里暗暗打鼓,齐琮可别跟皇祖母告状说自己调/戏他啊。

“女舍院门旁有几颗小石头,幼宁迈过门槛时没注意,踩到了石头。”

幼宁听齐琮没有拆穿自己,朝他投了一个感激的笑,齐琮看她咧着嘴,白牙红唇,面上喜滋滋的,脑子里又浮现她一边说自己好看,一边侧着身子走,摔倒了的滑稽样,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幼宁瞧他的好看,双手捧着脸,丝毫不加掩饰。

齐琮双眸微眯,幼宁也不怕他。

太后眉心轻蹙,“女舍院门旁怎么会有石头?”

林嬷嬷道:“许是小姑娘们玩闹丢在那里的,章华殿洒扫的宫人都是等下了学之后才进去打扫,未来得及收拾。”

“章华殿里的孩子年纪都不大,打打闹闹的没个伺候的跟着确实不行,你去章华殿说一声,便说是哀家的意思,以后入章华殿,允许带一个贴身伺候的,只是课上的时候置一道屏风,把皇子皇女同宫人隔开,也摆桌子,让她们一同听讲。”

“阿宁,你总瞧你琮表哥做什么?”

太后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怀里的小丫头在对着自己孙子犯花痴。

幼宁一愣,收回黏在齐琮身上的目光,实诚道:“琮表哥长的好看。”

太后闻言笑了一声,怕齐琮觉得幼宁轻/挑,自己这个孙子向来板正,言行举止稳重,怕是没被人这么打趣过,朝着齐琮说:“阿琮莫怪,你阿宁妹妹向来顽劣。”

齐琮面露笑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太后伸手在幼宁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一个小姑娘,总盯着爷们脸看,还夸人好看,知不知羞。”

幼宁靠在她怀里,“这有什么,殿下是我表哥,我看看他,将来再遇到哪个在我跟前炫耀哥哥的,我也能底气十足回一句,你哥哥算什么,我有一个表哥,那才是目若朗星,气宇轩昂。”

她这么说,就是完全的孩子心性了。

太后笑着捏她的脸,“好,以后就让你琮表哥给你撑腰。”

太后搂着幼宁,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抬头对齐琮说:“阿琮啊,幼宁这两次受伤,都遇见了你,皇祖母瞧她同你有缘,她唤你一声表哥,日后你可要多照顾幼宁。”

齐琮起身作揖,“皇祖母放心,日后,孙儿定会照顾她的。”

齐琮看向幼宁,幼宁听太后有点把自己托付给齐琮的意思,恍然明白太后这是怕自己年纪大了,不能一直照顾自己,看着太后眼角的皱纹,幼宁鼻尖一酸,趴到了太后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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