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不复旧时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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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除了怕死,更怕的是会戴上亡国之君的罪名。

也因此,他宁肯被说人说胆怯了,害怕了,不敢回北宁城了,失去了皇家威严了,也不敢冒险回去,失去性命成为亡国之君。

谢堰看着宁帝面前并没有动的茶,顿了三秒后道:“如果陛下这么认为,那就称病吧。”

“称病?”是像太子那样称病吗?的确,他要是病了,就不能舟车劳顿,不能在短时间回去北宁城了,可称病之计只是短计。

他能拖个三载五载,却不能拖个十年八年。

且他在这里,严格来说,是并没有兵权的,若是江南这边的人,有人意图不轨……他的处境,将会极为困难,整个人都会被人掌控也说不定。

你问他谢堰会不会保他?

宁帝表示,他对他自己和谢堰的关系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谢堰这个人,把家族看得极重,虽然后来因为一个女人和家族反目,不再看重任何东西,但家族这个东西在他的眼里还是很重要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和自己的母亲闹翻,和家族里的长辈闹翻,和谢家大部分人闹翻后,依旧以一人之力,成为整个家族的脊梁。

这样的看重家族的他,又怎么会为着一丁点过去的君臣之谊,就搭上整个家族的命运来护卫?

如果说以前的宁帝看不穿谢家,现在的宁帝却是越来越明白谢家人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他们屹立数百年而不倒,是有其根源的。

而根源就在意他们谢家人只忠于家族,不忠于某一个人。

“称病不是长久之计。”宁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最基本的回应。

但谢堰的回答,却并不按常理来,“称病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但称病是必要的。”

“必要?”宁帝微微皱眉。

“如果不称病,陛下如何让位呢?”谢堰不动声色的说出这句话,语气淡漠平静得就像是在说这雨前龙井茶味道不错。

宁帝看着谢堰的目光,僵在了那里,好半天,他才渐渐恢复听觉,听到了梨花院里吹过的风声,和不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是啊,让位……

这个答案,他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但他不想做出这样的决断,所以才一拖再拖,宁愿提出迁都这样注定被反驳的事,也不愿下这样的决断。

但这一刻,由谢堰说出来,却是让他那颗不愿这般做的心,选择了屈从。

“好,朕称病,让位,让太子替……”

宁帝还没说完,就被谢堰打断了,“陛下当真以为太子可以登位?”

或者说——

“陛下认为,太子能够在这样的局面下,稳住民心和军心?”

要知道当初西梁向大宁开战的时候,三皇子和太子是同时站出来的,但一个去了西梁添乱犯错,一个则是在半路就打道回府。

比起三皇子在西北还算做了点事,太子几乎没有在战事国事上有点作为。

最重要的是,太子之前害怕被帝王留守,早早的装了病。

虽说现在随时可以说自己好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病”。

百官都是精明人,百姓也都不眼瞎。

宁帝这个时候称病,没问题,毕竟年纪在那里摆着,加上国事战事诸多烦扰,以及连日来的舟车劳顿,病倒了实在正常。

但太子年纪轻轻,就生病,离开北宁城后就好了,这也未免太过神奇。

况且,宁帝想让太子回去,那也得看太子愿不愿意。

毕竟谁都知道,西梁是没有派使者来谈和的,这意味着他们随时可能再打来,而现在的大宁,就算团结军民一心,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西梁的倾国之力。

因此北宁城在国家层面上,的确是不再适合成为国都了。

只是,这是在国家层面,在百姓心中呢?百姓会觉得帝王舍弃北宁是为了战略吗?

不会的!

他们只会认为帝王贪生怕死,不配为君,也不配当国。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得把位置传给老五?”宁帝的神色以及有些晦暗了。

其实他也清楚太子在关键时刻装备,就是一个不堪重任的主,这个时候他若让他回北宁,以太子身份监国,代他处理政务,那是绝对喊不动的。

除非他下圣旨,强行让太子去,可那样无能的太子送去现在的京城,又能控制住什么局面?他会不会把局面弄得更糟糕?

现在留守在京城的人,有几个重要人物,也分别代表了几方势力。

除了七皇子是被在宁帝偏心眼留下来的外,京城里留守的官员,大多出自上三门。

对此,宁帝没什么额外想法。

上三门在盛世里享受繁荣,现在出事了,自然要有所担当。

而除了上三门里的人,剩下的较为重要的就是顾家的顾颜之了。

顾颜之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直臣”,也就是那种没有明显结交势力,只忠于君王的臣子,他的存在也不会让宁帝觉得不好。

所以现在在京城,最让宁帝担忧的就是没有死的慕王爷。

以及被慕元吉救回来的肃王。

谢堰和宁帝共事二十多年,那会不知宁帝在想什么,“陛下莫不成是觉得,慕王府的人会趁机让肃王上位?”

“不然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宁帝自然不会在像平时那样委婉绕圈子。

可谢堰听了,却突然笑了。

谢家的家主,曾经的权相,谁都知道是个不苟言笑,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好似他所有的笑颜,都已经随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死去。

如今这一笑,居然比身后还未凋零的梨花树,更为光华万千,看得宁帝居然恍惚的想起了曾经年少时第一次见谢堰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宁帝不是皇帝,谢堰也还只是谢三公子,两人如同学知交,从古论今,纵声风月,极其恣意。

如今,他成为了九五之尊,却深陷看不到的囹圄里。

而他,却失去了年少的轻狂和欢乐,变得完全让人琢磨不到底。

岁月的确是一把看不见的刀,抹去了年少人的青春与美好,只留下满目疮痍,考验着日渐老朽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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