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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子,对着钟庆然直视半晌,才以微带暗哑的嗓音说道:“庆然,上次你说得很模糊,没想到经深思熟虑后,定下的律例,这么震撼人心。那些当小辈当人媳妇的,怕是会对你感激不尽,可那些当公公婆婆当一家之主的,呵呵……你真是敢作敢为,我服你。”

“哪有,要是还在大周朝,我可不敢这么做。”钟庆然说的是大实话,以一人之力,去挑战整个社会,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纯属找死,他可不认为,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也就在瀚海州这块地界,他才能这么胡来。

“话不能这么说。”钟庆书并不认同,钟庆然这个说法,“三纲五常,那都是便于上头统治百姓,上行下效,这个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你这么规定,看似和你并无多大关系,其实是损害了你一部分权威。为人父母,不能随意处置儿女,放大到福城,便是作为城主,同样不能随兴施为。这个或许一时还看不出来,可思想变了,最终终究会体现在行为上,只是,这个过程持续时间比较漫长罢了。”

钟庆然默然,钟庆书说的没错,思想越是解放,越不好控制。纵观历朝历代,皆采取愚民政策,可见帝皇心中明白得很,只有这么做,才能牢牢把控住整个国家。知识越多越反动,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当然,不见得学识越高,人的思想就越开放,很可能反其道而行,变得更加顽固守旧。但从总体而言,懂得越多,便越不会轻易听信他人,想要他们付出忠诚,可不容易。

华夏书院的存在,必将开拓学生的眼界,而钟庆然新定的律法,则将大多数人,从思想禁锢中挣脱出来,虽则只是前进一小步,却已经足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随着斗转星移,作为福城基石的众多民户,定再不会如死水一潭。

当然,钟庆然不会以为有了这些规定,他便可以高枕无忧。百姓会乖乖遵守吗?不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话放到哪都合适。不许打杀儿孙,那打骂呢?不打死打残,谁有那闲心管别人家的家务事?至少,钟庆然确信,福城官府没那个闲工夫。

这点,即便放到极力标榜人权的现代,依然没法彻底根治,家暴依旧是个非常严峻的社会问题,更不用说,在这个认为父母打骂儿孙是天经地义的古代。

思想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强行拔苗助长,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没准钟庆然带领城民,大踏步进入现代社会,等他一走,制度说不定会当即崩塌,十有八九,可能一下子倒退回解放前。反倒若能做到润物细无声,兴许还比较有可行性。

钟庆书明白,既然庆然拿出了具体章程,那就意味着不可更改。他一句话都没劝说,再三翻阅,确定暂时找不出漏洞,便招来文书,让他将这些条例仔细誊抄一遍,贴到布告栏上,并让人定期宣讲,做到每一家都清楚这些新颁布的律法。书院那边,也会有专人跟进,务必让学生从小做起,等他们进入社会后,成为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

布告栏一出,整个福城都变得沸沸扬扬。

除了在书院就读的学生外,城民大多大字不识一箩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布告。没见官府贴心,旁边站着一个讲解的文书吗?

“这下,王老三家再不用忧心,守不住自家家业了,他的两个嫂子,怕是要哭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脸上神色很精彩,一会高兴地就差跳起来欢呼,一会又失望,以后等她做了婆婆,怕是没以往那么威风了,末了定格在幸灾乐祸上。

“可不?以后做媳妇的都有福了,不用再拼命生男娃,你听,文书都说了,家中若无子,可由招赘的女儿继承财产,若女儿都出嫁,那就由承担赡养老人责任的出嫁女或子侄,平分财产,田地则不在此例,需以比市价低两成的价格,由福城回收或亲人购买,变现的银钱,一样能由上述人等继承。除了最后一点有些麻烦,其他哪一点,不是那些无子户的福音?”

“这还不算,竟然连女娃子都能摔盆举幡,这下子,那些老人家估计会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你说,这些能实现吗?我看着悬啊!”

“这里不是大周朝,福城由城主说了算,要是这样都还不成,那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乖乖当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媳妇。”

“你说笑呢?就算这些条条框框都被严格执行,婆婆打你骂你,难道你就敢动她一根毫毛?”

“哎,你小声点,要是被人听了去,我日子还怎么过?我不就打个比方吗?起码婆婆动手之前,得掂量一下,以前是被打了骂了,还没处说理去,现在可不,至少被打了,娘家闹上门也站得住脚。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只要上报情况属实,确实受到了虐待,不是可以申请和离吗?”

“和离了还有人要吗?”

“肯定有,没看福城女人占比不高吗?”

“那也找不到好人家,不是年纪大到可以当爹的鳏夫,就是穷汉或身有残缺,这能有好日子过?”

“你怎么尽想些不好的?只要这些规定能实行,不堪婆家蹂躏而大归的比例,肯定会比以往高,等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谁还会以为这些人败坏家风,被人不耻?实在不行,不是还能立女户吗?大不了一个人孤独终老,就福城现在的规矩,自食其力并非不可能。”

以上这些,都是不当家的年轻妇人的想法,那些当家做主之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脸色铁青的有,面红耳赤的有,受到惊吓的有……总之,面色相当精彩,就没一人是高兴的。

说实话,钟庆然新颁布的律法,持赞同意见的人数相当多,毕竟这里多数都是大家庭,而一个家庭中,能当家做主的终究只是极少一部分。问题也同样出现在这里,少部分人掌握着话事权,儿孙们即便心里非常赞同,也不敢公然支持,这不是和掌家人作对吗?万一城主扛不住,这些律法推行失败,那他们还有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意见便呈一面倒现象,似乎只剩下反对声浪,赞成的全自动失音。

钟庆然就在衙门里,他凝神细听,外头闹哄哄的,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他正想起身去看个究竟,声浪又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

钟庆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还没闹起来就消停了,似是想到什么,他片刻也等不及,匆匆赶往校场。

“明宇,你带上几队城卫,挑那些无家累的。”

“怎么了?”简明宇一开始还有些云里雾里,稍一细想,便明白,“你颁布新律法了?”

“嗯。我估摸着他们都奔着咱爷去了,你快点,我不想他老人家被这些俗事烦忧。”

简明宇立刻整队,很快便带着一帮人,策马奔向钟家。

果然不出钟庆然所料,等他们到时,钟家前院到处人头攒动,钟老爷子被人围在中央,由几个钟家下人护着,一帮子老头老太正说得起劲,看那样子,似乎钟老爷子不同意他们的意见,他们就不打算挪窝。

简明宇带着城卫队的到来,让人群有片刻寂静,旋即,他们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之前的行为。

简明宇木着一张脸,让城卫队列成两排,为两人护航,他则亲自护送钟庆然进前院。

见到城主的到来,说的口沫横飞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钟庆然,想要讨一个说法。

钟庆然面无表情,伸出双手压了压:“肃静,既然大家意见这么大,那这样好了,酉正,福城所有人在广场集合,我会统一进行解释。大家散了吧,这事我负责,找我爷爷也没用,别再烦他老人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起头的那些人,嘴张了合合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悻悻然离去。说到底,其实他们也就虚张声势,心里没底得很,看到钟庆然这般,不许他们多说一句话的强硬态度,再看看一旁腰挎大刀,肩背长弓,气势凌然,只要他们一动,就会箭上弦,刀出鞘的城卫,他们刚刚升起的莫名气焰,瞬间就熄得渣都不剩。

第147章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样子,钟庆然总算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变法困难。他这都还只是在小小一个福城上动刀,就如此这般,这要放到大周朝,怕是尊贵如帝皇,都不得不妥协。看来,没有合适的土壤,变法的种子压根就没法生根发芽。君不见,历史上,貌似就没哪次变法真正成功的。

越是看得透彻,钟庆然越是明白,他要是不趁着福城新建,秩序尚没稳固的时候,烧这一把火,以后再想改变,怕是难了。

钟庆然已经打算好,他会给解释,但不会妥协,听不听随他们,要是实在不乐意,就请他们自便,爱走就走,他不会拦着。当然,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他心里门清,在瀚海州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去依附本土部族,甚至更不堪的,只能为奴为仆,他们是吃饱了撑的,脑子坏了不成?

由此可见,钟庆然这么做,简直是有恃无恐。要不是他还算理智,没被权力冲昏头脑,怕早就随着心意,胡乱出馊主意,任意敲定规矩,这样的后果,可以预见。

若钟庆然心狠手辣也就罢了,大不了施行高压政策,总能压制住。只是压得越狠,反弹力度也就越大,终有一天,会压制不住,就是不知这一天会多久方才到来。也许,钟庆然过完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一天。但这个隐患始终存在,到时候,钟家恐怕安生不了多久,不光如此,福城发展也会大受限制。

得人心者得天下,钟庆然想要让福城长治久安,就得尽量减少内耗,稳固民心。现在他新颁布的律法,虽然些微撬动了宗族和家长的权力,却到底没有太过分。更何况,目前的状况也很适合推行新法,只要让这种思想,在新一代中扎根,等他们成长起来后,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钟庆然就不信,天天给城民灌输新思想洗脑,他们还能顽固支撑多久?想起现代那些邪教和传销组织的邪门之处,他都有些不寒而栗。愚昧之人也就罢了,那些高知识分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被忽悠得让东不敢往西,就差爹娘都不认了,将这种手法用在城民身上,效果估计不会差。这一刻,钟庆然有些遗憾,早知道这样,他就该专门研究一下这个,也不用临时抱佛脚,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去糊弄人。

眼下农活不多,鉴于福城目前的状况,闲置的人手极少,多半人还是千方百计找活干。没法子,瀚海州冬季太长,不在入冬前准备好大量物资,日子就难过了,特别是食物和柴炭,更是重中之重。

钟庆然留给城民集合的时间足够多,饶是如此,也是将近酉正才聚齐。

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群人,钟庆然肃着一张脸,对着扩音喇叭轻咳几声,原还人声鼎沸的广场,霎时便沉寂下来。

“我知道,大家对于新出的律例很不满。我只问一声,规矩定下来,难道只能一成不变?不见得吧?瞧瞧,不说改朝换代时,老规矩都会被不同程度推翻,就算平常时候,也会有新规矩出台,既然如此,为何福城就不能做出改变?”

“这不同,那些都是换汤不换药,城主颁布的新法则是连根拔起。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怎能贸贸然改变?”当场就有人反对,底下一群人附和。

“稍安勿躁。那我问一声,谁是天生地养,而不是从母亲肚子里钻出来的?女人要真这么没地位,男人身份又能高到哪去?”

“别不服气,有本事就将亲娘都一脚踹开。你们不是讲孝吗,怎么这时候不讲了?自个母亲地位抬高,你们不是更应该高兴吗?”

“怎么不说话,都哑了?”钟庆然说话一点不客气,简直句句诛心。确实,世人都推崇孝道,可本质上,奉养母亲和三纲五常是有冲突的,夫死从子和事母至孝,矛盾过大时,这世上,还是前一条占据制高点。

钟庆然并不认为,他做的这些,就能彻底改变女性地位,要知道,即便是在现代,也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更不用说民智未开的古代。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暂时将这些人唬住,让他们不老是揪着这点不放。

钟庆然推行的新律法,并非只有这些,其中还包括,继承权的变更和宗族对族人权力的削弱。这些棘手之事,他一略而过,只大讲特讲母亲这一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将掩盖在表皮下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让他们正视孝道,也不过如此。

简明宇一动不动,站在钟庆然右侧后,眼角余光扫过他的侧脸,一丝惊叹一闪即没。城民到底只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没见过多少世面不说,就连见到村长,都得点头哈腰,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忽悠得云里雾里,不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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