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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家当厨娘,那一手做点心小菜的厨艺,就是进酒楼当厨子,也不会逊色多少,也不知碍了谁的道,打了一顿板子,辗转几手,竟被卖到边城,这等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苦寒之地。

边城百姓是比较富足,奴仆就不好说了,运气好,那没说的,更大可能是被卖做苦力,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命之火随时都能熄灭。王妈年纪不小了,可她从没想过要死,即便经过长途奔波,染了一身风尘,又因吃喝太差,身体虚弱,依然打起精神,擦亮眼睛寻找可能的买主,哪成想,竟被两位少主子看中买了下来。

遥想当初,王妈得知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时,要说不后悔,那不可能。可她知道,逆着主子的意思而为,那实在太蠢,逃奴能有好下场的没几个,更不用说还是在即将进入冬季的北地,跑了,基本宣告生命的终结。

至于那些临阵反悔的仆妇,王妈一点都不看好。明知前路危险重重,也只有极小一部分人被苏管事带回去,便可知,大多数人眼睛都是雪亮的。那可是几乎与世隔绝的瀚海州,岂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一次性买下千多人,这么大手笔,若没个依仗,花费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就连王妈这么个除了一手厨艺,再没其他本事的奴仆都知道,若真有这么一条安全的道路,通向瀚海州,必然会引起各国觊觎,显见得这事是机密,必是瞒着人而为之。那些自以为做了明智选择的人,估计这会不知道有多后悔,王妈不厚道地想到。

王妈所猜不错,苏管事和钟庆然避着人行事,怎么可能留下破绽?那些被他领走的仆妇,如今正在矿场干活,苏管事没落井下石,可矿场那种地方,百姓也只会趁着年富力强的时候,干上几年,攒够钱就回家,即便这样,也很容易落下病根。

问题是,他们是奴仆,苏管事的意思很明确,用不着虐待他们,唯有一点,不允许这些人和外人相见,更不能放走一人,进了矿场之后,有生之年,都要在矿场中度过,少一人,都唯矿场管事是问。没了希望,那些人的日子可想而知,无望之中,有多少人能熬得下去?

若王妈知道,她最多同情一二,别的,她什么都不会说。路是自己选的,他们有今天的下场,怪得了谁?就像王妈自己,若没有豁出去,搏那一线生机,怎会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王妈是厨娘,她在钟家,却没多少发挥自身才能的机会,她没有急于表现自己,主子们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勤勤恳恳干好自己手上的活计,再仔细一点,别被人给钻了空子,她的地位便会很稳固。

王妈从没想过,主家有这样的能耐,在瀚海州开辟出偌大的家业,掌管着一城百姓生死。目前看来,钟家主子少,没有任何纷争,下人之间也相处平和,没有出现今日你踩我一脚,明日我打你一拳,如此勾心斗角的场面。

像钟家这样的好主家,想找可不容易,她一定要把钟家给看好了,可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进来。一旦主家失势,他们这些下人下场定然凄惨无比。这和普通富贵之家落难不同,钟家作为福城最高首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一直高高在上,要么被碾入尘埃,再没翻身机会,为钟家效力的婢仆,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尤其是得重用之人。

还有一点,让王妈一直惴惴不安,那就是福城有太多规矩,与当前习俗格格不入。当王妈得知,所有奴仆都能自赎自身的那一刻,心中可是起了滔天波浪。她也有成为良民的一天,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可是想也不敢想。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为奴为婢?王妈不是孑然一身,她倒是不在乎是贱民还是良民,可她还有一个儿子,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心动?王妈从没想过,要离开钟家自谋营生,她家就两个人,无权无势的,被人欺了也没处告状,背靠主家,生活便有了保障。儿子有了自由身,她补贴一些,这日子就能过起来,哪天再讨个儿媳妇,她便无憾了。

可要是钟家垮了,呵呵,王妈再没见识,也能猜知,所有规矩会被推倒重立,指不定比大周朝规矩还要严厉,良民变贱民的日子指日可待。

和王妈持同样想法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脱去贱籍,成了平头百姓之人,都极力拥趸钟庆然,甭管他年纪轻轻,嘴上无毛,关系到切身利益,谁会不长眼去反对?更何况,钟家地位稳固,又岂是谁想反就能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钟庆然来到马厩,骑上踏雪便朝南门驶去。他的几个亲卫见状,忙不迭起身,步履匆匆唤了马匹跟在身后,直等到出了吉庆坊,才赶上。

钟庆然抬头瞧了眼,在空中翱翔的两只鹰,心中估算着,这里距离差不多,便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点白和鸣雷闻之,以长鸣回应。不过须臾间,两只鹰便从两个小黑点,变成巴掌大,转瞬间,再放大一倍,马匹奔驰不到一里,点白和鸣雷便在钟庆然头顶盘旋。

点白欢快地鸣叫几声,得到钟庆然回应后,即刻俯冲而下,及至距离钟庆然不过一丈,才陡然降低速度,堪堪平稳地停在,钟庆然伸出的手掌上。点白亲昵地拿鹰钩嘴,轻啄了几下钟庆然掌心。

钟庆然有好些天没见到点白,见它这般举动,不由轻笑出声。不过一想到这两只鹰,那副傲娇德性,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它们呀,也就这种时候和喂食时,才会和他套近乎,讨好他,表现出亲切的一面,其他时候,可实在傲得很,轻易不会搭理他。好在,点白和鸣雷性子虽别扭,却很听他的话,使使小性子,倒也无妨,谁让他不是这两只鹰的救命恩人呢?

点白会和鸣雷相聚,钟庆然便知道,简明宇一行人已经进入福城势力范围,果然如此,再往前走了几里路,双方便迎面碰上。

钟庆然和简明宇并肩而行,侧目打量一番,见人精气神都不错,遂问道:“此行如何?瞧着像是事情都办成了?”

简明宇含笑应是,将一路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钟庆然听得入神,只是听到后来,眉头不自觉拧起。

“怎么了?”简明宇笑意微敛。

“无事,你的嗓音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变化吗?没人跟我说过,我都不知道。”

简明宇的言下之意,钟庆然岂会不明白。若非事关己身,未曾留意,就凭简明宇敏锐的五感,不可能察觉不到。

“明宇,真没想到,你比我发育还快。”钟庆然笑得一脸深意。按理来说,简明宇从小受苦,发育会减缓,即便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也没这么快赶上同龄人的进度。不过,这是好事,进入变声期,意味着二次发育,离彻底成年不远了。简明宇都如此,钟庆然想必也快了,“回头我给你配点药,免得你伤了嗓子。”

两人有说有笑,其他人很有眼色,远远坠在两人后面。打扰人小夫妻这种缺德事,还是少做为妙,做多了,怕是会遭天打雷劈。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商队家属集队而来,将简明宇一行人团团围住,叽里呱啦的,吵得钟庆然脑门疼,他哪会委屈自己,和简明宇说了几句,便快马加鞭,双双脱离出这片嘈杂的地界。

耳边没了嗡嗡声,钟庆然如释重负,这才提缰放慢马速,和简明宇缓步而行。亏得现在还只是初夏,日头并不晒人,不然,钟庆然哪会有这般兴致,早就快马加鞭跑回家,窝在家中阴凉地方不愿动弹。

说起阳光,钟庆然不是没有遗憾,福城这边只有夏冬两季,春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夏天倒是好过,冬天就太过难熬,长达近半年的冰期,想想就头大,要是没有玻璃温室,福城百姓就甭想过好日子。

瀚海州土地相对贫瘠,目前为止,勘察出的土质,最好为中等田,上等田是一亩都没有,中等田和下等田,几乎对半开,这还是在,用山中沃土肥田的情况下,若不然,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这也就怪不得,瀚海州人口一直发展不上去。要知道,中小部族虽遭受大部族的打压欺负,大部族可没有,他们可以尽情发展自己部落。情况却不甚理想,最大的部落丰城,人口也还不到一万,抛开一切人为因素,瀚海州土地贫瘠,生产力过于落后,这才是制约人口发展的根本因素。人力终归有限,当粮食生产跟不上人口扩张时,便会因为饥饿,出现减员。

办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分族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瀚海州幅员辽阔,当一个部落到达承载极限时,将人口分流,是最为理想的方法。问题是,有多少人有这个魄力,放着好日子不过,去穷乡僻壤过被盗匪盘剥的日子?

部落主事者们都享受惯了,放任平民当分部首领,他们又不肯,几百年下来,就形成了现在的格局。如今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从大部落脱离出去的部落,只有寥寥无几。这也是为何,中小部落能在大部落中买到奴仆的一大原因,人口在瀚海州有多贵重,没有哪个首领不清楚。正因为清楚,大部落才会在卖出一部分饥民,赚取财物的同时,却又控制着数量,他们可不想因小失大,让中小部族过于发展壮大,从而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简明宇一进入钟家正院,便闻到浓郁的菜香,眼中闪过笑意。

童氏听到动静,出门探看,见是庆然和明宇,忙笑眯眯地说道:“明宇,辛苦了,先去洗个澡,再去见见老头子,跟他说道说道,然后去你公婆那走一趟,等回来,正好可以用午饭。”

“好的,阿奶。”简明宇欣然应下,转而对钟庆然说道,“庆然,我带了一些部落特产回来,等会东西送到的时候,你带爷爷奶奶先行挑选一番,再留出一部分送给爹娘和叔叔们,其余那些先搁着,等会我来处理。”

“这点小事,不用非得你来处理,我现下正好闲着,你赶紧忙你的去,看,都出汗了。”钟庆然主动揽下此事,等目送简明宇拎着热水进房,这才对着童氏说道,“阿奶,离午饭还早,不用这么着急,您先歇会,我去看看东西到了没。”

“那成,你等我一下。”童氏解下围裙,擦干净手,兴致极高地说道,“走,阿奶也跟你瞧瞧去,我倒要看看,瀚海州特产是何等模样。”

第139章

钟家马车进出,都是走的后门,之前简明宇和送货人交代过,让他送到大门处,是以,钟庆然带着童氏在大门处等候。

福城从一片荒地,建成现在这等规模,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即便钟家有特权,钟庆然也没好意思,让泥瓦匠特特为他家,建造一座美轮美奂的宅院,钟家宅院也就更加精致一点,屋舍更多一些,其余,和其他人家,没多少差别。自然,也没大户人家那么讲究,无大事不开大门的规矩,在钟家是没有的。

童氏和钟庆然在门房处坐着,两人有说有笑,倒也一点不无聊。

不出一炷香时间,大门边便传来响动,无事时充任门子的何家成立即起身,将大门敞开,见是主家等的货物到了,忙进院子叫已经等候在一旁的沈长贵夫妇过来帮忙。

几人都是干惯农活之人,不出片刻,便将几筐东西抱进正院堂屋。

童氏打发人下去,和着钟老爷子跟钟庆然一起,开始分门别类整理东西。里面既有吃食,又有日常用品。

瀚海州大部分地方都被草原占据,经过各个部落年复一年的改造,早已不复原先一望无际,除了草还是草的模样。真说起来,瀚海州和同样以草原为主的哈兰,情况并不相同。哈兰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而居,饮食上,以肉食为主,这点倒是和瀚海州各部族人大体相同,不过,具体吃法,差别就大了。

瀚海州各部族人也放牧,规模却无法同哈兰人相比拟。大周朝和北沙,是瀚海州两大人口来源国,其中大周朝人占据将近七成,农耕民族的习性,被他们的子孙很好的传承下来,即便受到瀚海州当地气候地貌影响,依然无法彻底改变他们的风俗习惯,这也是为何会形成以耕种为主,放牧为辅,这一现象的根本性原因。

就这一点,钟庆然极为庆幸。游牧具有极强的破坏性,他们只负责收获,不承担付出,稍不注意,便可能导致一片草原被毁坏殆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自行恢复。这还算好的,若养那些连草根都啃食的牲畜,这结果可以想见,不出几年,草原就会变得荒芜一片。

这种情况并非危言耸听,钟庆然横穿瀚海州不下两次,就曾见过这样的地方,要真是不毛之地,那也就算了,事实却非如此,他让人看过,那里土质虽不怎么样,远未到接近寸草不生的地步,显然,这是过度放牧造成的。

瀚海州疆域广阔,人少地多,就连这样,都还有使用不当,出现荒地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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