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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眉。”

“爹……”杜若梅迟疑了片刻,“大夫也说,咱大姐身子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她一直不醒,怕是别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胡说什么!”杜老汉啐道,一旁却是低声道:“我已经让若兰和金宝去请前头的苏寡妇来了。都说她是有阴阳眼的人,教她看看秋娘,我才放心。”

杜若梅看着床上杜秋娘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孔,心里想得却是另外的事儿。

这苏寡妇确然是有些本事的,隔壁村的张铁柱家前些时日家中不太平,听人说,是闹了几日的鬼,苏寡妇不过是给了他几道符,张铁柱家便风平浪静。原本她也不信,可后来苏寡妇又替村东的柳大头七的老婆上了身传了话,她才有些信服,后来找苏寡妇解决这阴阳之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这苏寡妇的要价,那也是不低的。

她将想法略略提了提,杜老汉已是沉了脸道:“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治!千金万金,那还能值得上你大姐的一条命?”

便是这一句话,让一直装睡的杜秋娘险些破了功。

她一直以为杜老汉不喜欢她。

她是家里的老大,杜老汉当年是抱了多大的希望,盼着他的第一胎会是个男孩,可她娘亲却生下了她这么个女娃。听说当年杜老汉不过是看了他一眼,便沉着脸出了门。

接下来的杜若梅和杜若兰虽也是女孩,可毕竟她才是最让杜老汉失望的。这些年,她尽心照顾弟妹,在母亲生下杜银宝撒手离世后,她更是费尽心力拉扯这帮弟妹。

可杜老汉从未说过她一个“好”字。

就连当年她睡了半个月醒来之后,杜老汉也不过是沉着脸说了一句:“赔钱货,净让老子操心。”

当年她委屈极了,为了这个家,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安平村年纪最大却没嫁出去的姑娘,让人笑话了许久,可是她爹不喜欢她,她爹只喜欢两个儿子。

她甚至有些怨恨杜金宝和杜银宝的出现。

可今日,她方才知道,杜老汉是重视她的,甚至愿意为了她倾家荡产。

杜秋娘心里一时间酸酸涩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便听杜老汉又挨在她床前低声道:“你个赔钱货,总让老子操心。”

杜秋娘的眼泪,一下便落了下来。

他爹疼她,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

她略略动了动,想着什么时候起身才好,杜银宝已经在外头咧咧起来:“爹,哥和三姐将苏寡妇请回来了,人到了村口了,一会就到了!”

杜秋娘的心,一下就揪住了。

当年就是这个苏寡妇险些将她被虐的只剩下半条的命也丢了去。不仅如此,她还狮子大开口,将杜老汉家唯一一头当作脚力的驴子要了去。

这个不要脸的神婆……杜秋娘想到将来苏寡妇要遇上的事儿,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趁着杜老汉转身去看杜银宝的瞬间,她忙低低地唤了一声,“爹……”

那双眼睛仍然是闭着的,等杜老汉转身,她觉得眼前有个阴影靠近,她才慢慢腾腾地将眼睛“用力”睁开,弱弱地说了句:“爹,我这是……怎么了?”

杜老汉眼眶一红,略略动容,可多年来养成的威严却不容许他露出半毫的情绪,他的唇翕动了半天,最终却是听到自己略略生硬的声音。

“赔钱货,净让老子操心……”

这“操心”二字刚落下,杜秋娘已经是挣扎着起了身,抱着杜老汉的胳膊哭道:“爹……”

大丫头这是怎么了?

杜老汉有些纠结。

他家大丫头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甚至有些唯唯诺诺,是不是吓到了,所以这会同他分外亲近?

他一时手落在空中,半晌,方才僵硬着身体将手搁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道:“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杜秋娘一时心酸,心里又觉得暖和,抱着杜老汉不肯放。

“大姐。”杜若梅也觉得鼻子一酸,抹了把泪,道:“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

杜秋娘不管不顾,抱着杜老汉的手不肯撒。上辈子她见着杜老汉一日日消瘦,杜老汉死时,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可如今杜老汉好好的在她跟前,能说能笑能生气,而且,她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哟,这是个什么情形。”

屋里人抹泪的抹泪,诧异的诧异,全然没看到门口苏寡妇已经到了。

杜秋娘泪眼朦胧时,看到一个比她大上几岁的面貌姣好的女人掐了个帕子站在门口,似乎是嫌弃屋子里的药味,她掐帕子捂着嘴,扭着腰肢儿便走了进来,提了眉毛道:“杜老汉,恭喜你呀,你家大丫头都昏迷了好几天了,这会能好好的,真是佛祖保佑哟!”

杜老汉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喜欢苏寡妇这身拿腔拿调的作派,但他仍是客气道:“多谢多谢。就是劳烦你多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苏寡妇摆了摆手,笑得春光明媚,“客气什么,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秋娘也是我妹子,她能醒来,那自然也是最好的。”

“费心了。”杜老汉从身上掏出些铜板塞到苏寡妇的手里道:“让你白跑一趟,这钱你拿着。”

苏寡妇接过铜板,掂了掂,咧了嘴笑:“杜老汉,你这钱给得可不对。”

“不对?”杜老汉一惊,她这什么都没干,他还给了路费,怎么不对了?

“自然是不对的。”苏寡妇认真道:“方才你家三丫头和金宝到我这来说了说秋娘的情形,是我掐指算了算,在来的路上费了些力气劝你丫头身上的水鬼离开,否则,她这会早就被水鬼和龙王爷叫去当了丫鬟。你看,她这不就醒了?”

苏寡妇说地煞有其事,可杜老汉再是憨厚,也觉出这苏寡妇是强词夺理了。她再是有本事,还能通天了不成,人都不到还能知道秋娘身上有水鬼?

可这乡里乡亲的,他不能扯下脸来说人家是骗子吧?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听到身旁拔高了声音的一声唤,“苏千落!”

苏寡妇吃了一惊,这“苏千落”是她的闺名,除了她娘家人和她家那死鬼,甚少人知道,这会怎会有人唤她?

她扭过头去,便见杜秋娘面无表情地靠近她,突然诡异地歪着嘴笑了两声,苏寡妇身上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却不防杜秋娘已经冷笑地从她身后掏出根棍子,当头重重一棒敲下。

苏寡妇昏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杜秋娘一棍子下去,顿时浑身舒爽,眼角暼到屋子里石化的一群人,她顿绝情况不太妙,只得假装即将瘫软状,身上不由抽了抽,忽悠悠倒下。

半晌后,杜秋娘被放回了床上,苏寡妇被苏若梅苏若兰又灌水又掐人中,也已经悠悠转醒。

杜秋娘趁势而起,望着苏寡妇委屈道:“苏家婶子,方才土根叔上了我的身,非要用我身子拿棍子敲你,我不肯,他却说你……说不守妇道,非要教训你!你瞧,他就在你后头……”

苏寡妇身后冷汗直流,杜秋娘嫣然一笑,朝她身后挥了挥手,“土根叔……”

“啊……”苏寡妇惊叫一声,夺门而出。

外头风光正好。杜秋娘舒适地靠在床上,唇边漾开一丝微笑。

重生,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杜老汉:你个赔钱货……

杜秋娘:爹,您能换个台词么。。读者看腻了……

杜老汉:【怒】你就是赔钱货赔钱货,你全家都是赔钱货~!!

杜秋娘:……爹,你赢了!

☆、书生

“杜银宝,你给我站住!”

杜秋娘一手握住笤帚,一手叉腰,提着眉看着四处乱窜的杜银宝,大声喝道:“你若是再跑,晚上的饭你也别想吃了!”

杜银宝抱着看,看已然气到边缘的自家大姐,怎么也想不明白,前几日还奄奄一息的她怎么突然就有这般无穷的气力,不由地耷拉下脸,求道:“大姐,你别打我。”

“你的馒头和你的花生呢!”杜秋娘手一摊,问道:“前几日是谁在我床头哭着说,要把藏的好东西都给我的,谁还说都听我的话的?不过几日,你就造反了?”

这皮猴杜银宝,看她晕在床上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好些的话,见她醒了,第一时间不是上前慰问,而是撒了丫子便去了自个儿屋里,将藏好的好吃的一气儿全给吃进肚子里,等她发现时,他已经将嘴塞地满满的,叉腰得意的样子哟,杜秋娘想来就觉得……好笑。

这皮猴子……杜秋娘颇有些宠溺的无奈。当初娘生他时难产走了,特意叮嘱秋娘要好生照顾他,她便尽了心去宠他,可这倒好,养成的这顽皮的性子。

“大姐,你别追我,我肚子……肚子疼……”

她不过发了一会神,杜银宝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大姐,我肚子疼……”

杜秋娘一把丢了笤帚上前扶起他,道:“你这是怎么了?”片刻后她又是好笑地戳了戳杜银宝的头道:“那馒头都隔了几个夜了,你一气儿全吃下去,不闹肚子才怪!叫你爱吃独食!”

杜银宝眼睛忽闪忽闪地,可怜兮兮的样子。杜秋娘仰天长叹,杜银宝这个冤家,终是不忍心,拎着他去了村头林大夫家。

“林大夫!”杜秋娘提了声在他门外一喊,从屋子里走出个儒雅的中年人。

林大夫十年前从外乡到安平村住下,为人那是极好的。那年杜银宝刚出生,弱的跟只小老鼠似得,是林大夫费了心力将他养回来。只是这样好的人,却一直不曾娶妻,这事儿成了平安村的一个谜题。

给杜银宝吃了些药,林源修随手抓了把豆子给杜银宝,杜银宝瞬间忘了疼,抓着豆子便在门边坐着边玩边吃。

杜秋娘感激道:“林大夫,真是谢谢你。”

林源修摆了摆手道:“谢什么。”他停了一停,又问,“听说你前几日醒来之后将苏寡妇吓走了?真被上身了不成?”

杜秋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她想敲诈我爹,我就吓唬了她。”

“你个鬼丫头。”林源修眼睛弯了弯,嘴里虽是这么说,却极为认同杜秋娘的做法,“那个苏寡妇,装神弄鬼,也该受点教训。”

正说着话呢,门口的杜银宝跳起来嚷嚷道:“大姐大姐,村头的胆小鬼范长安来了!”

杜秋娘转了身去看,果真见范长安站在门外,被杜银宝指着说是胆小鬼,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发火,对着林源修作揖,彬彬有礼道:“林大夫,我来给我祖母取药。”

“嗯。药早就给你备好了。”林源修笑笑,范长安已经绕开杜银宝,进了门拿了药,又径直要出去。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身后的杜银宝已经嚷起来。

“长安是个胆小鬼,怕风怕雨怕打雷,半夜起来遇妖怪,四个脑袋三条腿,奶奶听了哈哈笑,带着长安去抓鬼,一下碰到衣服架,帽子掉了一大堆!”

范长安脸一沉,回了身见杜银宝压了鼻尖吐舌头扮鬼脸,他抬了眼又看杜秋娘,见她一脸错愕,不由地锁了眉,冲杜银宝扬了扬拳头,道:“不许唱,再唱小心我揍你!”

“我才不怕呢!”杜银宝又做鬼脸,心道,每回有人冲着他唱这些,他都是这么威胁人,可终究,他也从未动过手。

“范老太太病重了。”林源修低声嘟囔了句,杜秋娘眼见着他要走远了,上前扣起手指敲了下杜银宝的头,怒道:“你怎么跟你长安大哥说话的!一点礼数都不懂!瞎唱!”

杜秋娘说完,拔脚便去寻范长安。

杜银宝平白被敲,瘪着嘴委屈道:“大姐,这歌还是你教我的呢!”

“范长安,范长安。”

范长安远远便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他一回头,便见杜秋娘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略略蹙了眉,只当没听见,脚下却是加紧快走了两步。

“范长安!”杜秋娘拔高了声音,果真见前头的人停了停,她才紧了两步冲到范长安的前头,喘了口气道:“范长安,我五弟年纪小不懂事儿,话说的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杜秋娘原也以为自己的语气够诚恳,谁知范长安闻言,不过略略抬了眉惊讶了一番,脚步却往后退了一步,狐疑道:“杜秋娘,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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