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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出来,挽着钱太夫人的肩膀道:“要我说的话,这屋子里最漂亮的人,就数咱们的老太太,你们瞧瞧,若不是老太太生得好,这后头的孙女孙子,哪会个个都这么出挑啊?”

这话一落地,老太太的脸就像绽开了一朵花似的,“你这小嘴,跟蜜一样甜。”

“还不是老太太心地好,整日价的塞蜜糖给我吃,要不然的话,我这嘴巴哪里会这么甜?”年轻妇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苏绛唇看着这个妇人,想起了口蜜腹剑这四个大字,然后,她扫了一圈钱府几个有头有脸的妇人,嘴角扬着一丝笑,身边有这样的妇人存在,想必这宅子里肯定热闹得很。

“好了,夸你几句,瞧把你得意的。”钱太夫人笑意盈盈,“都是我把你惯得,越发没大没小。”

“那还不是老太太你疼孙媳妇,要我说,嫁到我们钱府,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年轻妇人笑着道,“寻常的人家,哪个有这样的福气。”接着,那年轻妇人的话锋又一转,拉着苏瑶的手道:“瞧瞧,这小手多厚实,一摸就知道是有福气的。”

苏绛唇在一旁看着但笑不语,眼前的妇人,还真有几分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苏瑶给绕进去了。

“这位奶奶说笑了。”苏瑶羞红了脸,从年轻妇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呐呐道:“我是个嘴笨的,不会说话。”

苏绛唇很满意苏瑶的表现,与其在这件事说点什么,倒不如转个话题。果然,那些人见苏瑶不答腔,也不好意思在一个姑娘家面前念叨这些事情。一行人就从垂花门口往里头走去,正中是一个宽敞明亮的穿堂,左右两边各有通往穿堂的抄手走廊,地上都铺着规则统一的白石砖头,苏绛唇垂着眸跟在他们一行人身后,似乎一点也不为人家的冷落感到伤心。

绕过穿堂,就到了中堂的客厅。客厅上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雕成的家具,有长案,有端庄肃穆的太师椅。坐在上首的自然是钱太夫人,苏太夫人则坐在她的下首。

苏绛唇顺着次序自个做了下来,旁边有一个妇人本来想坐苏绛唇那个位置的,可手脚没有苏绛唇快,想要找个位置坐,发现厅里的位置都满了,那个妇人十分尴尬,都怪自己手脚慢,现在一个人站在厅里,十分的扎眼。

苏绛唇不理会,拿起桌上的茶水自在的吃起来,今天来了多少人,自个儿家里多少人,难道老太太心里没有一个准数吗?想给自己下马威,真当自己是泥塑的吗?

钱太夫人真的没有想到苏绛唇会如此悠闲,换成其他女子,只怕会立即起身让座。“还不给你们的六奶奶看座?”说着,又扫了苏绛唇一眼,见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心底生出了几分恼意,不过是个破落户的,显摆什么?

苏绛唇自然也察觉到钱太夫人不善的目光,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谁落她的面子,她就会回敬回去。前世吃了那么多的亏,还不是因为自己懦弱的缘故,这一世,她是半步都不会退让。

苏太夫人也察觉到这件事不寻常,落到儿媳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丝包容和疼惜。苏绛唇自然也察觉到自己婆婆善意的目光,微抬眼角,对着太夫人投过一个安慰的眼神。太夫人释怀了,只要媳妇心底不记恨就好了。

“儿啊,你还没有给我介绍眼前这位是谁?”钱太夫人笑着对苏太夫人道:“若不是少了一个位置,我还真没有留意到这件事,怠慢了这位客人,却是我的不是。”

苏绛唇知道,太夫人压根没有悔过之心,不过是借着几句话打压自己罢了。

九俗顾顾梅顾四。“这是我的儿媳妇,也就是你外孙的刚刚娶回来的夫人。”苏太夫人介绍苏绛唇的时候,特意加了后面一句话,无非是提醒老夫人,眼前的媳妇是有诰命在身的。

钱太夫人的眼神闪了闪,抿着唇道:“倒是一个美人胚子。来啊,给我赏。”

苏绛唇坐在那边,纹风不动,钱太夫人说赏,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姬妾那样对待,她苏绛唇可是明媒正娶的侯爷夫人,还是圣上封赏下来的一品诰命,在她面前,能有几个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钱太夫人真的没有想到苏绛唇会这样落自己的颜面,就大声咳嗽了几声。苏绛唇这才抬起头,对苏太夫人道:“娘,太夫人的身子不适,我们还是改日再来造访,若是惊扰了太夫人的静养,那就是我们的罪过。”

这样大胆的话一出口,厅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苏绛唇却继续道:“母亲是心疼太夫人,可我们继续呆在这里,太夫人怎会安心养病?少不得要亲自招呼我们,若是加重了太夫人的病,那可是大罪过。”

这番话看似入情入理,却是句句藏针,钱太夫人气的胸口起伏,却不知道拿哪一句话来辩驳。那个善辩的年轻妇人立即出口道:“哎呀呀,这是做什么?太夫人不过是喉咙不舒服,咳了几声,可不是什么病来着。她老人家身子一向康健,表嫂怎会想到那一茬上去。”

苏绛唇也笑意盈盈道:“我也是担心老人家的身子,你知道的,老人家总是不顾念自己的身子,我们做晚辈的,若不警醒一点,怎能服侍好老人家。在我们镇远侯府,莫说咳了几声,太夫人只要咳一声两声的,就该轮到我家侯爷睡不安寝了。”

这番话,明晃晃打了钱府上上下下的一个耳光,苏绛唇坐在椅子上,依然浅笑盈盈。仗着一家子的关系,敢把她撂在一边,就要做好被她反击的准备。当然,苏绛唇自然也不怕钱家和她闹翻,人家既然赶着上来巴结,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轻易撕破脸了。她现在这种做法,就是叫做蹬鼻子上脸,看钱家的包容到底有多大。4633832p

第527章 唇枪舌战(二)

钱太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最后,就化为一句:“年纪大了,总是有点小毛病,不碍事的。”

“那就好。”苏绛唇笑的很诚恳,“只要太夫人身子安康,我婆婆吃饭也香。”

“那是。”钱太夫人笑着应答:“我这个女儿,最是贴心不过。”

苏绛唇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眸里,她昨晚就和苏锦交了底,才知道,这钱太夫人原来是继室,并非苏太夫人的亲娘,当初,老太君会看中苏太夫人,自然不是因为苏太夫人的能干,而是因为老太君和苏太夫人的亲娘是手帕交,怕苏太夫人日后嫁得不好,才上门求娶。说到这里,苏绛唇不禁有点佩服老太君的胸襟,换成她,肯定是不会为一个姐妹留下的孩儿费这么多的心思,最多是帮着找一户好人家也就算了,实在不行,银钱上搭一把手也算是仁至义尽。

这番明枪暗箭下来,钱府的人都不敢看不起眼前的侯爷夫人,谁说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几句话,就让她们几个人吃了一个哑巴亏。不过她们就算心底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带着苏太夫人游了一会儿的园子,然后又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膳,接着,就到了晌午,钱太夫人就对苏太夫人道:“小时候,你最喜欢看堂会,今个儿,你有机会看个够了。”

苏太夫人脸上含着笑问道:“不知道是哪出戏?”

“是金钗记。”能言善辩的年轻妇人开口了,苏绛唇现在已经知晓了她大致的身份,是大房的二奶奶,最会说话。

“好,这出戏好啊。”二房的太太开口道,“我就喜欢这出戏了。”

“说到这出戏,最精彩的还是月下相会这出。”二房的大奶奶开口道:“我每次看到这里,就忍不住掉泪。”

苏绛唇在心底冷笑,好一出月下相会!4633832

许是大房的二奶奶看出了什么似的,突然出声道:“不知道表嫂喜欢看什么戏,说出来,让我们参详参详。”

“说到我啊。”苏绛唇带着一丝笑意道:“我不看什么金钗银钗的,这种戏,哪是正经人家看的。一折戏看下来,全都是教人男盗女娼的,没得正形。”苏绛唇看着钱家的人脸色都铁青了,丝毫不为意。金钗记,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点这出戏,爱看这种戏的,也就是那些市井小民或者花花肠子的男子。拉着苏瑶的手,苏绛唇道:“尤其是女儿家家的,更不能看这种戏了。在这出戏里,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被一个贱丫鬟给带坏了。那个丫鬟说什么当红娘,我瞧着,那丫鬟满肚子的腌臜勾当,若不是这样的话,怎会让小姐出去和人无媒苟合?又怎会暗中帮小姐私相授受?据史书上所说,这金钗记里头的书生就是负心薄幸之人,始乱终弃不说了,还诬赖说人家好端端的小姐是尤物。呸,这种腌臜的话都说得出,当初山盟海誓的时候,还说人家小姐是天上的嫦娥来着。最让人不齿的,等那个小姐嫁了人,还充什么表哥上门去私会。也亏那个小姐后来醒悟过来了,再也不见这种腌臜小人一面。临到老的时候,还不安好心,非要写出这么一出戏,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按我说,这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负心薄幸的男子比他更无耻的。”

“表嫂知道的倒是蛮清楚。”大房的二奶奶捏着帕子道:“我们这些看戏的人,只知道戏里头说的故事,可不晓得这里头有这么多的道道。不晓得,表嫂从哪里听说了?”

九俗顾顾梅顾四。这是变相说苏绛唇的心思腌臜,表里不一,果然,二奶奶的话一说完,钱府的人都露出了一丝不屑。

苏绛唇扫了二奶奶一眼,道:“难道二奶奶不识字吗?就算不识字,刚才也应该仔细听我说话才是。我明明都说了,这些故事都是从史书上看过来的,若是二奶奶不信,把史书搬过来,我即刻点给你看。”

这话一出,二奶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是个能干人,偏偏不识字,苏绛唇的话,戳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苏绛唇看到她的脸色,也大约猜出什么意思,有些人家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就不让女子识字。可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多半也是没有什么远见。纵然是手腕了得,那都是虚的。“要我说,这看戏,就得看斩驸马这种戏。忘恩负义,抛弃结发,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算计,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比禽兽还不如?”

这席话下来,钱太夫人的脸色铁青一片,青筋直跳,“好,好,说的真好。想不到你有这等见识,苏瑶在你身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苏绛唇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太夫人的嘴里反话。不过,她还是笑着应和道:“承蒙老太太看得起,我不过是说一点拙见罢了。”

“拙见?”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我们阖府上上下下,可没有一个人说得过你啊。”

“那也是大家抬举我的缘故。”苏绛唇保持着微笑,“若不是各位太太和奶奶们给面子,我这张嘴再厉害,也说不过你们几张嘴,不是吗?”

苏绛唇表面上是说,钱府的人让着她,实际上,却是暗讽钱府的人轮流上阵,欺负他一个弱女子。钱太夫人听了这话,气的倒仰,偏偏不能撕开颜面,望向了苏绛唇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苏绛唇并不在意,钱府的人先给她下马威,后头又别有居心安排这出戏,这就是摆明了车马,不把侯府放在眼里,以为这侯府就是软柿子,他们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可苏绛唇是什么人,她怎会在这种有关尊严的事情上退让?

“既然外孙媳妇喜欢看斩驸马,就让戏班子的人改了戏吧。”钱老太太毕竟是个经历风浪的人,很快就平息了怒气,反击回去:“按我说,这个结发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做妻子的告丈夫的道理?何况,就算告赢了又如何?她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送了丈夫的一条性命,她若是对丈夫有半点真心,我就不信她舍得丈夫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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