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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能出几个返祖份子呢。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种族执念,尤其在被沙鬼暴戾压制,跪了几百年的情况下,这种执念便更加强烈,在潜移默化中一代代传递下来。

奥斯维德小时候的家庭环境比较特殊,没有父母长辈在耳边叨叨,唯一爱跟他叨叨的伊恩老管家喜欢把《后神书》当安魂曲、悼念词用,而他自己则喜欢把描述旧神时代的《神历》当睡前故事看,自然没培养出这种执念。

可凯文这情况,除了“返祖”,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返祖?”凯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耸了耸肩道:“或许吧。”

“你……不论什么伤口都能这样愈合?”奥斯维德深深看了一眼他光洁如初的手腕皮肤,“那岂不是永远不会死?”

凯文摇了摇头:“差不多,但也不全是。目前来说,只要没钉穿心脏就都能愈合。”

奥斯维德皱眉:“要是钉穿心脏呢?”

“那当然就蹬腿断气了。”

“你怎么知道?”奥斯维德一脸奇怪的反问道。

“……”凯文想掌自己的嘴。

“你既然活到了现在,说明没被钉穿过心脏——”奥斯维德浅色的眼珠再次盯住了他:“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凯文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他,正想诌个理由,卧室门就被敲响了。伊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吃的送来了。”

问话被打断,奥斯维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才道:“进来。”

几个女官端着食物鱼贯而入,还贴心地拿了个可以搁在床上的矮几来。

奥斯维德一边示意女官把食物摆好,一边严肃地威胁凯文:“你如果敢漏一点儿食物碎屑在我床上,就连人带被子一起滚出去,洗干净再回来。”

凯文拿勺的手一顿:“这是你的床?”

奥斯维德没好气道:“不然呢?”

“我躺了三天三夜你睡哪儿?”凯文面色有些古怪。

“睡个屁。”奥斯维德揉了揉眉心,道:“一直在前面跟米奥他们说西北面驻防的事情。曼考死了,就算萨丕尔那老不死的卧病在床,也不可能对这事无动于衷。况且沙鬼那边也有蹊跷,他们怎么可能默默助一把力就滚回去躲雨季,坐看北翡翠国收益?鬼才会信。”

他所说的也是凯文所想的。沙鬼不可能做无利的买卖,也从不讲公平交易,前科累累,让人不得不防。只是雨季一到,沙鬼行动大受限制,所有的优势都会转为劣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通过什么手段来侵扰别族?

凯文并没有休息多久,只不要脸地借地吃了顿滋补餐,就卷铺盖滚回了青铜军大本营,把大床还给了没怎么休息的奥斯维德。

青铜军营比起往年略为冷清,雨季开始没两天,有一部分人的休假期就已经结束了。凯文从奥斯维德那里得知,米奥在他醒来之前,已经带着一支万人防卫队回荒漠边境去了,以免沙鬼别出心裁搞突袭。

同样被派出去的还有三大军团之一的赤铁军,他们依照奥斯维德的命令驻守在克拉长河一带,紧紧盯着北翡翠国的动静。

凯文的归来还是引起了不少的骚动,尽管这么多年里三大军团都换过血,但当年“最年轻的且胜仗最多的军团指挥官”声名远播,不可能这么快被人淡忘。

他当然不可能当众表演割腕自杀,也不可能广而告之自己是个独特的外挂。在奥斯维德的默许和补充下,他又把先前糊弄米奥的那段鬼话搬了出来,修整完善了一番,来一个挡一个,很快便说服了奥斯维德以外的其他人。

就连亲手把他从地下挖出来的班都快被洗脑成功了。

“所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把你从棺材里救出来移到安多哈的?”班一边拉弓瞄准靶心,一边问凯文。

“对,不知道。”凯文对巨兽人种族遗传性的傻白甜万分同情,同时一巴掌拍在班的手腕上:“往左一点,今天是西南风。”

班嚎道:“东南西北这么复杂的东西不要跟我讲,脑子都要炸了!这个姿势我已经保持了一整个上午了,什么时候能放箭?嗯?你们大人能不能讲点儿信用,说好的一会儿呢?我手都要断了啊!”

凯文对他的嚎叫充耳不闻,转头去纠正安杰尔的动作。

安杰尔就是那个伪装成灵族的白兔少年。他本来打算离开乌金悬宫,去圣安蒂斯的城镇上落脚,就像最初说好的一样。可偏偏在离开的那天早上碰到了奥斯维德的小外甥女。

刚满四岁的辛妮亚殿下一眼相中了安杰尔,揪着他的衣服非让他装幽灵跳大戏,追来躲去玩得不亦乐乎,之后便死活不肯放安杰尔走了。

奥斯维德虽然不太乐意,但受不了辛妮亚抱着他的大腿哭,只得一边让人再去仔细查一遍安杰尔的身世来历,一边捏着鼻子让他留了下来。

雨季里晴天可遇不可求,能维持半天已经了不得了。

清晨刚停的大雨,在午后没憋住,又瓢泼似的落了下来。

“这些虫子可真够孜孜不倦的,这么大的雨也不躲躲……”凯文扫开要落在他身上的小飞虫,抱怨了一句。他下令把箭术耐力练习换成雨中马背格斗,便匆匆出了营门,上了索道。

班留下跟青铜军一起训练,安杰尔则像小尾巴似的缀在了他身后——凯文要去皇宫找奥斯维德,他则是因为辛妮亚在召唤。

“阁下来了?少爷在书房等你。”伊恩始终改不过来称呼,便索性不挣扎了,一直少爷少爷地叫。奥斯维德本就不在意这个,也就随他去了。

“好,我这就过去。我的天,一下雨这些虫子全聚走廊上了。”凯文皱着眉挥赶了几下。

一群芝麻粒大小的黑虫被他挥得四散开来,兜了几圈后,又孜孜不倦地靠近过来,讨厌极了。

这种飞虫往常没这么多,今年不知怎么突然泛滥起来,几乎要成灾。

米奥每天传回来的信里总要夸张地抱怨几句,诸如“军帐里飞虫多得简直能把我抬起来”,“昨晚睡觉随随便便就压死了一地虫子”之类。克拉长河那带的赤铁军更惨,那里湿度最重,虫蚁只多不少。

这种小黑虫虽然飞起来无声无息,不如硬嘴蚊之类吵闹不休,但也是个会咬人的主,被咬一口会起一小片疹子,又热又痒,十分难受。

“是的,这可比硬嘴蚊难缠多了,前两天铺的驱虫药对它们作用不大。”伊恩应答了一句,又指挥着其他内侍官在长廊墙角洒药粉,试图让这些见鬼的虫子少一些。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被叮咬过的痕迹,就连奥斯维德也不例外,毕竟虫子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皇帝。

凯文相对好一点儿,他也被叮咬过,但是有奇特的自愈力傍身,那些疹子总是刚出现就开始消失,眨眼便没了痕迹,自然也不会痒得欲仙欲死。

他绕过铺洒药粉的内侍官,抬脚朝书房走。安杰尔略微停了一下,对着漫天的飞虫点了点眉心和嘴唇,那是信奉后神的人惯常用的祈祷动作。

“祈祷虫子不咬人,不如一巴掌拍死来得快。”凯文顺口道。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书房那边传来几声侍官的尖叫,惊得他眉心一跳:“出什么事了?!”

第19章

凯文大步赶到书房,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一个微胖的内侍官整个儿扑在地上,似乎是摔了跟头,但不知怎么回事,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起来。他旁边还围了几个侍官和守卫,个个面色惊慌,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辛妮亚埋在奥斯维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左手揉着眼睛,右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僵硬着。奥斯维德脸色非常难看,他仔细查看了一番辛妮亚的右手,抬头冲守卫喝道:“傻了吗?去医官院叫人啊!”

两个守卫忙不迭应声,甚至都没顾得上冲凯文行礼,就急吼吼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凯文走了进去,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如果只是摔倒了,怎么也不至于那么大反应。

奥斯维德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语气不耐地冲其他几个侍官道:“你们也不会动吗?别让他一直在地上趴着,先抬起来。”

那三个手足无措的侍官连连点头,相互商量着将扑在地上的胖侍官抬了起来。

凯文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胖侍官被抬起来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扑在地上的姿势,一丁点儿都没有变化,就跟被冻住了一样。那种情形非常诡异,就好像他们抬起来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石雕。

可石雕却会说话,只是声音抖得厉害:“陛下,我、我怎么动不了?我感觉不到我的手和脚……”

“医官来了再说。”奥斯维德答了一句,而后冲自己的书桌挑了挑下巴,对几个内侍官说道:“放桌上,或者放椅子上,看怎么能固定吧。”

吩咐完,他才转过头来冲凯文解释道:“辛妮亚跑进来的时候摔了一跤,他挡了一下,结果自己摔得更狠。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你已经看到了,他摔完就爬不起来了,辛妮亚磕到地面的手也一样。”

凯文凑近看了眼辛妮亚的右手。

刚才远看没注意,近看他才发现,辛妮亚右手的皮肤颜色变得非常奇怪,从手肘处开始分节,上臂还是正常的藕白,前臂直到手指尖的皮肤则泛着死气沉沉的灰黄,没有半点儿血色。

“疼么?”凯文抬手轻轻捏了一下辛妮亚的前臂,那触感像质地松脆的砂石,似乎再用力一点儿就会彻底碎掉。

辛妮亚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抽噎道:“但是我害怕。”

那边三个内侍官终于把胖侍官靠稳在椅子上,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奥斯维德,嗫嚅道:“陛、陛下,您……您刚才也被辛妮亚殿下撞了一下耳朵,真的没事吗?”

奥斯维德臭着脸道:“听声音有点儿模糊。”

“你也被撞了?”凯文眉头一皱,他对奥斯维德本就没什么顾忌,一听这话直接伸手摸上了奥斯维德的耳根,按按压压找变硬的地方,就这样顺着耳廓一路摸到耳垂,从头到尾没敢用力,就跟捏辛妮亚的手臂一样轻轻碰着。

好一会儿后,凯文撤开一步收了手道:“没变硬,不过有点儿热,大概撞得轻一点。你说已经开始影响听觉了?”

他说完这话目光一转,才发现奥斯维德表情略有些古怪,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硬邦邦地开嘲讽:“出门没带脑子?谁告诉你是这个耳朵?!”

“……”凯文没好气地回道:“我摸了一分多钟你才发现我摸错?”

奥斯维德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表情傲慢,模样欠打,端了一副好架子。可惜老虎皮刚撑起来还没发威,就因为一只发红的耳朵,又漏气瘪了回去。

凯文看他那样觉得有点儿好笑,但碍于场面不合适,只得把表情绷得更加严肃,抬脚绕到了奥斯维德另一边。

这次不用上手去摸了,因为奥斯维德这只耳朵的变化非常明显,跟辛妮亚的手臂一样,毫无血色,泛着灰黄。

凯文忧心道:“这要睡觉不小心压到,会不会直接碎了?”

奥斯维德脸瞬间就绿了,他翻了个白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劳操心,闭上你的乌鸦嘴!”

两人正说着话,去请医官的那两名守卫回来了,被架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医官看起来老得都快成精了,又瘦又小,像个长了两条细腿的干瘪豆子。他几乎是被守卫全程抬回来的,脚都没沾到地,直到进了书房才被放下。

老医官一唱三叹地喘了一口气,冲奥斯维德行了个礼,拉长调子道:“陛——”

“别陛了,直接看病。”奥斯维德听到他说话就头疼,干脆地把辛妮亚的右手塞到老医官眼皮子底下。

他简单说了辛妮亚和那个胖侍官的情况,然后皱着眉盯着老医官,等他开口说话。

老医官眼神似乎不太好,鼻尖几乎都快贴到辛妮亚手背上了。他看了一会儿,“唔”地沉吟片刻,又颤颤巍巍地挪到椅子旁,把胖侍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看出结果了么?”奥斯维德忍不住道。

老医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我在一本书里看见过。”

奥斯维德:“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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