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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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一张绝色的脸,在火光中更显得妖艳非常。

她垂眼看了自己的身子,低低笑了一声。常年练武之人随手带着一把匕首,哪个位子一刀下去能致命的,她都晓得。匕首刺穿的时候,陆元嘉甚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血液如妖艳的红花一样在姐姐的胸口处开出绚烂的花。

她侧着脸,望着陆元嘉:“姐姐现在这副鬼样子,好难看。乖弟,帮姐姐放到那里面好不好,姐姐想去找父亲。”

陆元嘉固执地摇了摇头,嘴里哭泣,“姐姐不要丢下梓儿好不好。”

姐姐却弯着眉眼,“帮姐姐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姐姐的身体一点点凉透,他终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那是一场陆元嘉的噩梦。是他日后连想哭都哭不出来的苦楚。

接近柳嫣是陆元嘉一开始就设下的目的。

他想着帮她治疗狐臭,不过是为了方便下、毒。与她亲近,也不过是为了降低她的防设心。他甚至开始打听,柳家年龄适宜的女子有哪几个,他要用他的方式,叫这些人尝一尝姐姐当年的苦。

可陆元嘉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人心。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女人最怕是什么?不过是爱上了却被抛弃。给她一场镜花水月的爱,然后转身离去,叫她日日夜夜饱受相思之苦。可日益相处中,两厢生出的情丝却偏偏交缠在一起,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之人,当断就能断。

可看着她受委屈,陆元嘉心里会难受,看着她因为狐臭被人嘲笑,陆元嘉翻遍医书要找出治疗方法,看着她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小表情,陆元嘉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积压的仇恨与相恋的爱意像是冰与火的较量一直煎熬着他的心。

那下了毒、药的解药到底还是被他换成了真正的解药,对于她,陆元嘉已经下不了手了。

可若不是当年柳嫣的父亲和努、尔、汗一起合谋,他卢家上上下下六十四条命又怎么会化成灰土,他姐姐又怎么会这样没有尊严的惨死。

他厌恶自己,明明仇人的女儿近在眼前,他却对她动了情,甚至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对她动情。可厌恨又有什么用,她不过是对他微微笑了笑,他就要推翻自己数十年来的布局,他矛盾、他痛苦。

柳嫣笑着告诉陆元嘉,她就要出宫了。其实潜意识里,陆元嘉知道她出宫是为了什么,可他看着柳嫣一张细白的小脸,绽放着明媚的光彩那些在心里发酵的情绪便忍不住想要就想要发泄出来。凭什么,她可以活得那么好,凭什么姐姐就死得那么惨。

那些不好听,不中听的话,他说得很快很决绝,可说完以后呢,他好像立马就后悔了。他见到柳嫣倒在地上,真的好想上前去扶一扶她,可他真的做不到。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爱过又怎么样,他总能忘记的,大不了去白夜森林讨一瓶忘情水。可他这样想的时候,却忍不住捂住脸,哭泣起来,一如当年卢府火光下,那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柳嫣离开皇宫以后,却没有回自己家。她本想出宫以后就能和陆元嘉在一起了,可如今这个念想已经破灭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当她途径当涂的时候,那里正爆发一场巨大的瘟疫。城门紧闭,只进不出。

柳嫣自小聪慧,与陆元嘉在一起的时日也多少接触医书,对一些简单的包扎,小痛小病也有些了解。自曹裴裴一事以后,她不再是曾经那个爱摆架子的贵女,面对那么多生离死别,柳嫣立马就跟随其中一支救病队伍跟进了瘟疫的现场。

天灾人祸面前,所有一切都变得十分渺小。若是昔日认识柳嫣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认不出来她是曾经柳太傅的掌上明珠。

彼时,柳嫣正半跪在地上,替一个孩子上药,因为天气炎热,那孩子脸上长出了很多的类似水痘的东西,如今已经发炎了,流出了脓水。

神医普世安见这个姑娘虽然脸色也摸上了不少脏东西,但是人身上有种莫名的气场,这姑娘一看就不像是这里的农家女孩。更令他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姑娘包扎的手法和陆元嘉一模一样。

普世安平素就爱穿粗布衣衫,看起来与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蹲在柳嫣身边看着的时候,柳嫣以为他也是看病之类,轻声细语地说:“老人家,你在旁边等一等,我先帮这个孩子包扎一下。”

普世安没有说话,眼睛倒是落在了柳嫣身上的水壶上,那一只玲珑的水壶,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样子。如今的重灾区,什么都却就是不缺钱,因为千金难买一勺水和半勺饭。那水壶里的水就变得格外的珍惜。

柳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水壶,心想他一定是渴了。于是将水壶拿了下来,倒了一小杯留下,其余的并不介意的都给了普世安。

普世安口渴了好一阵子了,见她将水壶给了自己,心里一乐呵,连谢都不谢就将水喝了个精光。

柳嫣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扯了证嘴笑了笑。她如今没有什么在意的,只是偶尔想起陆元嘉还有些难过。帮孩子处理完伤口以后,又听闻当今圣上又加快派了一批人马过来。她想,这一场说来就来的瘟疫马上就能控制住了吧。

于是她准备离开当涂去其他地方看看,只是守城的人却说如今的当涂只能进,不能出。柳嫣心中有些烦躁却也无可无奈何。

正巧普世安也准备出城,他手中拿着去哪里都拦不住的令牌,自然无人敢拦。他见柳嫣也想要出城,思极刚刚那一壶清泉水,便努努嘴道:“那姑娘和我老头子是一道儿的,一块儿放我们出城吧。”

闻言的柳嫣心里一惊,着实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帮助的老头居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她想了想自然就跟着一道儿出去了。

再后来,柳嫣才知道原来这个古怪的老头居然是陆元嘉的师傅,便一路跟着他学些医术,救救那些可怜的人。

神医多古怪,但对柳嫣倒是没多大要求,她想跟就跟着,能多一个帮手,普世安还乐得轻松。关键是这姑娘心底不错,又知书达理,普世安心想,将她留给自己的宝贝徒儿可好。他这样一想,越看柳嫣越觉得顺眼。

一路走走停停,普世安就一直在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陆元嘉给召唤过来。这天,他俩路过青州去给一个剑客的女儿看病时,柳嫣看到一张皇榜,停留了好一会。

普世安见那上头写着柳太傅斩首示众,其他家属流放幽州之类的话,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啧啧,据说这柳太傅曾经和人密谋将昔日的什么将军给害得灭了满门,如今却只落得一个人人头落地的命运,倒真是便宜了。”

柳嫣闻言,许久未答话,最后垂了眼眸道:“是呀,柳家欠了卢家那么多,还少了。”

漫长的仇与恨叫陆元嘉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别人面前他还是一贯是清清淡淡的样子。可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的宫人却发现,若是从前,陆太医给人清淡不过是因为他样子清瘦又白净罢了,而如今的清淡,却真是从骨子里冷出来的样子。

这几年来,陆元嘉显少与人交往,整日整日就守在自己的药房里面。如果非要说和谁关系不错,那便是偶尔来药房找他的新科状元。新科状元是一个脸非常方的人,外号方说书。因为状元郎曾经在临安城里以说书为生,才得来此称号。

再后来,新科状元呈奏折,柳太傅被彻查,二十几年前的火烧卢府的陈年旧案被翻出来。曾经被诬陷的卢家成功翻案,已经死去的卢大将军被追封为神武大将军。而柳太傅被斩首,其余家属则被流放幽州。

原本,柳家的子女都是罪臣之后,三代以内斩首理所应当。可陆元嘉每一回想起柳嫣哭红的眼睛,那些干净杀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当夜,难得疑惑的刘恒问他:“你当真就这样放过那些人了么?”

陆元嘉眉间微拢,想起他曾经伤害柳嫣的话,那时候他还有着满腔的怒火,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如今,他后悔了。

他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我当然不想,可我做不到,因为我想要柳嫣的一辈子来补偿。”他笑了笑,“他们一家欠我的,全部由她来还,这个买卖不亏吧。”

刘恒点点头,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以我的经验,她可能会很生气,想不想见你还难说。你看裴裴,到如今对于以前的那些个事情还是很介怀的,总要说上不少的好话,才开心一些。”

陆元嘉也显露几分苦恼,“是呀,她大约还在记恨我,我甚至都找不到她了。”

陆元嘉出了皇宫以后,并不知道去哪里找柳嫣。他托人向柳家剩下的亲属打听她的下落后才知道,柳家人一直以为她已经去世了。

原来,柳嫣从宫里出来,从来没有回过自己的家,而她的家里人也从来不知道其实她还活着。陆元嘉有些迷茫,她为什么不回家,她这样娇气的人,又会去哪里?而这茫茫人海里,他该上哪里去寻她呢?

但思考不过须臾,他便决定,随着这里一直南下吧,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漫漫人生里,有缘的话总有一天能找到的。

陆元嘉走过许多座许多座桥,淌过许多条许多条河,见过白雪皑皑的山峰,路过一马平川的原野,迷恋过小桥流水,驻足过老树昏鸦。

直到有一日,他的神医师傅千里飞鸽传书给他,叫他赶紧到洛阳城一聚,他遇到了一个患者,急需陆元嘉前去搭把手。

他师父普世安这些年遇到的病人的疑难杂症越发古怪起来,但师父一双妙手总能叫人起死回生,在外的名声也越发响亮起来,很少会遇到叫陆元嘉帮忙的时候。看来,这一会师傅遇上的病患确实是有些严重了。

于是,陆元嘉花了银两买了一批千里马,日夜不停地跑去洛阳城。

师父说,他洛阳城里最有钱的天水山庄里替人看病,陆元嘉便匆匆赶至。直到骑了五天的路途才算到了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天水山庄里。

陆元嘉站在天水山庄的门口,有仆人知道他前来,已经专门立在门口等着他了。

仆人在前引路,陆元嘉走在天水山庄的青石板路上,两边的蔷薇花开的极其旺盛。花开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十分精致的院落,仆人指了一指道:“公子,就是这里了。但神医不喜被人打扰,我们平素并不进院子,小的就不送公子进去了。”

陆元嘉点点头,他师父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去哪里都喜欢一个人呆着。

推开院落的木门,整个盛夏绽放的蔷薇花似乎都开在了这座院落里。满院的蔷薇如一片粉色的浪花,在和煦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

他提起脚步走进那一片花海里,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轻衫的女子正在一片竹竿前晾晒衣衫,十分惬意愉悦。女子似乎是听见了声音,微微偏过头,她的嘴角还噙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恍若春风拂过脸颊。

陆元嘉站在门口怔怔看着,霎时间,他听到一颗心落地的声音,那熟悉的橘子花香仿佛化作萦绕在指尖的轻纱,慢慢的勾拉,勾拉。

这个他寻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终于在这一年的盛夏被他寻到了。

☆、桃之夭夭(上)

刘恒看着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打瞌睡的曹裴裴说:“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些奏折。”

曹裴裴嘟着嘴,“不回,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偏过头,眼睛就瞄到纪薄青呈上来的奏折,嘴里“哼哼”一声,“这方块脸又说什么?”

刘恒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你说,你为什么总是针对纪薄青,他与你是旧识?”

曹裴裴嘴嘟得更高了,“我怎么可能能认识当今风头最盛的新科状元呀?”

刘恒索性也将折子放到一边,一把将她放到自己的膝盖上,“那之前几次我要给他下旨赐婚,你总是先一步将那些姑娘许给旁人?这是为何?”

曹裴裴又“哼哼”一声,嘴里小声嘀咕:“活该,就叫他做单身汪好了。”

刘恒微垂眼看她,“你一个人在讲什么?”

曹裴裴提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水,见刘恒还是很执着地要听她说个原由出来。她头皮顿时一麻,放下茶碗道:“啊呀,你先前是没有受够大臣们的气呀。如今这朝野上,几只党派相互制衡,那纪薄青又是新政推上来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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