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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的嘶叫哀嚎接踵而来,海水灌入,爆炸并不如料想中那样转瞬即逝,反而若连绵起伏的山脉,接二连三的,将坚固的巨轮一寸寸粉碎。

他们还身处暗礁细密的海域,横蛮地冲击教船只失控一样刺向礁石,这些石块早被海风打磨锋利,货船纵然固若金汤,也很快在炸药的打击下分崩离析,最终碾得粉碎。幸存下来的水手用最后一口气,推出仅剩的几艘救生艇,尚有活动能力的船客纷纷跳海,朝那最后的希望游去,小小的木舟眨眼间覆满了人,摇摇欲坠。

有人不死心,攀住船沿,试图爬上去,濒死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般压下来,船上有了第一个,把求救者踹开的先例。那些来不及逃窜的人,被火焰波及,被海浪撞向礁石,被船上不住坠落的残骸砸中,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这海洋的一隅。

楼夫人双腿被死死压住,身下全是粘稠的血液,窗户变形,勉强能看见救生艇越行越远的景象。她拼死保护怀中的小少年,探身伸出一根鲜血淋漓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吼道,“小孩,这里还有小孩!”

无人折返。

货船不堪重负,缓缓沉入水中,楼夫人忍痛掰掉窗户多余的障碍物,桃红色的长裙染得暗红,她气若游丝,拍拍孩子的脸颊,然后把他推向窗口,“楼千弦,你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这是我们的之间约定,你一定要做到,明白吗?”

楼千弦双目通红,死死扯住母亲的衣摆不放。

楼夫人咬唇,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活下去,明白了吗!”她不顾楼千弦的挣扎,也不知哪来得力气,揪住楼千弦的衣领,把他送到窗边,虚弱的语调中挟着哭腔,“游快一点,再快一点,船沉没以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固定点。”

“去吧,我们永远都爱你。”

血色弥漫的视野中,楼千弦摄入母亲满脸血污,最凄美的笑容。

傲骨的寒意侵入体内,楼千弦窜出水面,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一根浮木。货船崩解,然而药粉似乎还没完全挥发完毕它的暴怒,同暗雷如出一辙的闷响越发严厉,与此同时,漩涡迫近,顶上的浓云不受控制地蜷缩颤动。风,来了。

远处的伶仃的救生艇变成了小小的暗影,他们折返不及,旋转着被扯入凹陷的漩涡中,呼救声此起彼落。楼千弦凭借的微薄力量,向着最近的礁石踢水,货船沉没造成极大的拖曳,他所做的一切,徒劳无功。水没过视线,楼千弦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高举着手,伸向苍穹,仿佛这样能触及到奇迹。

谁来也好,让他完成约定。

突然之间,有一只温润的手,握住了他。

天地万物有如被定格起来,一点白色在这污浊的砚台中浮现,澄澈明净,急遽滋生、蔓延。妖娆扭动的火舌,陨玉般腾飞的尖锐废铁,还有咆哮袭来的一线暴风,瞬息间结为冰霜,永恒沉寂下来。

下而上,摄入视网膜的,先是伫立在冰面上,与淡雪无异的白皙玉足,右脚戴着凝结以冰霜的春日花环。接着是艳红色的锦衣华服,金丝修织的祥云纹路,薄纱外袍,宽衣广袖。最后是那人稚嫩丽的眉眼,美得不似凡人。

对方将楼千弦揣入怀中,浅淡的檀香味萦绕鼻尖,令人心安。他音调一如秋雨滴落那样清冽,“别怕,我在。”

楼千弦痛苦地蜷缩起来,哭了。

第2章第二章

洛蓝俯身,一探少年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濡湿鬓角。少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过就是一息尚存罢了。洛蓝蹙眉,回手,闭目思忖片刻,便端起身侧的热茶,随意泼洒干净,迄至露出灰黄色的碗底。他扬了扬过长的衣袖,露出一截病态色的手臂,指尖划过掌心的纹路,割开皮肉,血珠子聚成一道细细的水线,滴入碗中。

紧了紧拳头,顿时血流如注,很快就贮存了小小的一碗。洛蓝抹掉血迹,伤口很快就愈合起来,消失不见踪影。他端起碗,挽起少年靠在自个儿肩头,冰冷的陶瓷压着少年因为高热而渲染了艳色的唇瓣,血液倾入,又尽数溢出,沿着下巴划过喉咙锁骨。

洛蓝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稍觉气馁,索性举碗仰头一饮,捏着少年的脸,倾身给他度了过去,非要他咽下去不可。

一声闷雷轰然响起,洛蓝拭去嘴角的血迹,突然觉得气血汹涌,五脏俱焚。喉咙一紧,他条件反射捂着脸,噗地喷出一手心黑血。天道是很小气的,容不得任何人的忤逆。

翌日,天色混沌。楼千弦猛然惊醒过来,顾盼四周。入目是一番破落的室内景象。斗室大小的房子,腐朽的门窗虚掩着,晚霞和千回百转的鸟啭钻入缝隙,漏了进来。他头颅胀痛,手肘子支起身,方发现身下垫着两个橘黄色的蒲团,身上却□□,唯覆着一袭暖和的袍衫。

举目望去,袍衫的主人,盘腿坐在不远处的石台,双眸紧闭,不知是梦是醒。他神色庄重,宛如怜悯众生的神佛,可这无疑是一名遭世人遗忘脑后的神。石台周遭布满了破裂的碗筷,里头装载的糕点瓜果俨然已经腐烂变质,密密麻麻的虫子从中穿梭逡巡,接受香火供奉的炉子覆转过来,四脚朝天。

石台上方悬挂的帷幔业已沦为蜘网的依附物,至高处的横梁亦然坍塌,被屋漏打湿,青苔斑驳,泛着幽深的绿光。

楼千弦敛目,怔怔地凝视腕子上的银镯,突然感到一阵如坠冰窟的窒息,下意识弓着身体抵御。他肩头微颤,重新缩回去,把那袭衣袍往上扯了些许,盖过脸面,徒留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外,拿脊背堵住洛蓝。半晌,沉眠的神佛悄然无声掀开眼帘,姿势不变,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他蓦然开口道,“若是觉得冷,就过来我这边罢。”

楼千弦打了个激灵,浑身绷得死紧,陷入了高度警惕的状态。不过这瑟缩的举动在对方眼中看来,就像一只落魄失措的动物崽子,甚至无法勾起对方哪怕丁点的玩味。洛蓝对他装死的反应不置可否,对话没了下文,仿佛刚才的话语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

如是一场单方面的对峙约莫僵持了一茶盏的工夫,洛蓝别过脸,轻咳几声,楼千弦禁不住侧头,眼角的余光飞快掠过。洛蓝抹掉唇边的血沫,腿边一阵的骚动,一睁眼,便见那少年颤颤巍巍地攀着石台,对上他的目光以后,不知所措愣怔原地,“我不是……”

“嗯,是我冷。”洛蓝顺势将少年抱起,放到腿上,别好领口,将少年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密不透风。一切事情拾条理,便让他背靠自己的胸膛。霎时间暖意升腾。洛蓝说,“睡吧,我在。”

颤抖的纤弱身体终于松懈。过了许久,揣入怀中的少年呓语一般轻声乞求,“我想回家。”

荒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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