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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将白昕放到地上,迎上去,两人揽手轻拥了一下,彼此以字相称,显然是关系极好的忘年交。

问津书院山长许阁园,任清从未提过他还有这样一个朋友。两人寒暄几句,许阁园丝毫不失礼数,朝楚北渚拱手:“这位小友面生的很。”

楚北渚慌忙回礼,他不敢受年长之人的这一礼,只能深深弓腰,“山长先生,晚辈楚北渚。”

许阁园一听楚北渚的介绍,便知他自己只有名无字,他也不直接称呼他的名,“楚小友不必客气,有朋自远方来,忆白之友皆是问津书院的贵客。”

他又在白昕身前蹲下身:“这就是小白昕,还是第一次见,还真是古灵怪,可爱的紧。”

白昕虽然平时傻了些,但是此时也记得任清平日的教导,像模像样地行礼:“山长先生好。”

“好好好。”

许阁园招呼几人都坐下,楚北渚坐在矮凳上,感觉屁股底下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场景,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书香,来往的人满身才气,言谈举止间都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骄傲,他们中很多人都会在官场中浮沉,或是在沉浸在士林中做学问。

而楚北渚最不擅长和这类人交流,若是有人让他杀掉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倒是觉得简单许多,现在坐在这里听着许阁园和任清叙旧,话题时不时被递到他的面前,楚北渚只觉得难受。

这样的氛围尤其让他自卑。

两人叙旧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阁园终于想起来了正事:“当年见小白昕还是襁褓中的孩童,现在已经应该称呼一句白昕小友了。”

“当年梅逸你说,等他长大带他来问津书院读书,这不就来了。”

许阁园一脸慈祥看着白昕,让白昕对于陌生环境的紧张缓解了很多。

“白昕小友都读了什么书了?”

任清看了白昕一眼,让他自己回答。白昕怯怯地说:“读了《诗》,是爹爹教的。”

许阁园拍了拍手:“很好,原以为只开了蒙,既然已学了《诗》,那可以跟着丁班一起念了,只是同窗都要比你大上几岁。”

“没关系,”任清接道,“让他跟着读就好,他学东西还算快,就是坐不住。”

当天晚上,任清就将白昕留在了问津书院,问津书院一切皆备,笔墨纸砚日用寝具都不需要自带,任清只是按份例交了束。

分别的时候,白昕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眼泪又快流出来了,楚北渚能看出来任清心里也不好受,眼睛有些泛红。

两人打马缓缓地走,走出书院一炷香的工夫,任清叹了一口气,没头没尾地开口:“圣驾应该是在湖广,甚至可能就在武昌府。”

楚北渚勒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下,身下马匹烦躁地打了个响鼻,楚北渚不怀疑任清的推测,只是震惊,盛衡居然来了湖广。

“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是?”

任清自嘲地一笑:“我还真是乌鸦嘴,刚说见到今天就见到了。”

楚北渚瞬间就反应过来任清说的是谁,这个人只活在任清的叙述中,在任清口中,这个人和他相爱多年最终分开,其余更多的他就不愿再说。

“是永安伯。”任清的声音愈发的轻,话一出口就随风飘散在空中,楚北渚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永安伯赵景祁,武定侯庶子。

先帝在位时,胡人进贡了一批歌舞姬,先帝将她们赏给了众多勋贵老臣,一位舞姬因此进入了武定侯府,武定侯对其颇有异常恩宠,最后此胡女有身孕并生下武定候四子赵景祁。

赵景祁继承其母胡人血统,从小就较同龄人身材更为高大,武学天赋异常,年仅十五就打遍三大营无敌手,十七岁披挂上阵,先退倭寇,后率军复滇南,屡立战功,二十五岁即初授正二品骠骑将军,授京营指挥使,总领三大营七十二卫,去年又升授金吾将军,封世袭永安伯。

楚北渚没想到和任清纠葛多年的人竟是赵景祁,梁朝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彼此不对付得很。但赵景祁其人却难得凭借斯文的举止做派,在文人中风评良好,虽然不乏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蛮夷血统,低人一等,但他的军功却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

只有他们两人在,任清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低落:“京营指挥使照理不应离开都城,而且他是圣上最亲近和信任的臣子。再加上齐王意图谋反也逃不出陛下的干系。”

“所以你说……来湖广是……”楚北渚欲言又止地咽下了盛衡的名字。

任清点点头:“如果齐王反了,可以直接调闫思设手里的兵,赵景祁带兵加上圣上御驾,直接将齐王绞杀在湖广。说不定,齐王连武昌府都走不出去。”

“闫思设?”

“没错,闫思设根本不会被策反,他找来梨雨堂,说不定就是做好了走不出齐王府的打算。他虽胆小怕死,但是也忠心的很,他父亲就是因直言进谏被先帝降罪流放,圣上登基后将他父亲赦并连升三级。这样的家族不可能会养育出逆臣贼子。”

楚北渚觉得自己的冷汗湿透了后背:“那闫思设找到梨雨堂岂不是……”

“保护闫思设是确实的,但是只要朝廷在齐王府内做一点安排,就能把梨雨堂整个兜进去,毕竟哪个皇帝能允许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估计梨雨堂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楚北渚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己则是在漩涡中漂浮的树叶,他所以为自己的能力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像蚍蜉撼树般可笑。

盛衡所处的位子是众人之上的,他看到的是万里江山,和天下百姓。他的一个决定影响着整个梁朝的胜败兴衰。

只要愿意,盛衡随口的一句话都能让梨雨堂在一夜之间颠覆,然而整个梨雨堂只有任清看明白了一切,他知道梨雨堂的倾颓其实完全掌控在朝廷手中,因此他在极强的不安感中匆匆将白昕送出了梨雨堂,送到了相对安全的书院中。

除他之外,包括堂主李戴在内的其他人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而楚北渚自己,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

盛衡日理万机,若单单是为了杀他,何不在他刚进宫时直接派出飞龙卫,而是要特意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大戏,而当盛衡的目标本就是梨雨堂时,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第16章第16章

盛衡想过许多与楚北渚再见的方式,但没想过会是在武昌府的集市上。

他正在摩肩接踵的集市上无所适从,一回头,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的楚北渚着实好认的很,他虽然穿的也是粗布麻衣,双手拎满东西,但是与周围其他人不同,他所处的位子仿佛四周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把他和隔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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