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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三也没了旁人。摊主放下汤勺盖了锅,在围裙上拭了试手,走到俞月三对面坐了下来。

俞月三嘴里含着面,抬头冲他笑了一笑。这面摊守着个戏园,每日送迎各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这唱戏的也是下九流,更何况一个唱不红成不了脚的戏子。

“九哥吃了没?”那摊主名唤施九,俞月三三天两头在这吃面,跟他也早就混了顶熟。

“吃了!”施九憨厚一笑,示意俞月三只管吃自己的,不必理会他。

俞月三倒也不与他客气。施九看他桌子上摆着一张相片,便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喜道,“俞老板,这照片上是你啊!”

“唔,”俞月三喝了口汤,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九哥,说了好几次了,我可不敢称‘老板’!”

施九“嘿嘿”一笑,“在我心里,你比那些个‘老板’们唱的还好呢,这扮相忒俊了,真好看!”

俞月三心里倒不觉得欢喜,只皱了皱眉道,“我倒不怎么喜欢照相,小时候听人说,拍这个不吉利,这东西勾魂的,那相纸上留得都是人的魂儿。”

施九道,“这可是你想多了,满大街都是照相馆子,谁还信那个。”说着又将那相片儿仔细看了看,“这扮相是李香君吧!”

俞月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身扮相是《红梨记》里的谢素秋,施九不懂戏,只因在戏园子门口呆多了耳熟,认得昆戏里的一两个角色,看见个美貌闺秀,认定不是杜丽娘便是李香君。

俞月三也不欲与他争辩,只含混着应了,低头认真喝那碗汤。

汤未喝完,就见班主遥遥地冲面摊走了来。

“月三呐!”吴庆广弓着背拉着俞月三的手笑个不停,他年轻时唱花脸的,也是顶英俊一个人物,倒有些个人爱听他的戏,只是为人懒惰又疏于保养,如今未至不惑竟把那身本领荒废了下来。他谄笑着,满脸的褶子堆成麻花一般。

“月三呐!”吴庆广拍着俞月三的手道,“你要成角了!今个晚上中远商会的冯会长的小姨太太庆生辰,请你去唱堂会呢!”

“当真?”俞月三当下也顾不得喝汤了。这些年昆戏日渐式微,正经戏园的演出都少之又少,更枉论被请去唱堂会了,是以他此刻的心情,算是吃了一大“惊”。但因着吴庆广一向踏实可靠,俞月三便也不疑有他,“喜”也慢慢涌上心来,一门心思想着该唱些什么戏好。

俞月三回了住处,便寻摸着从衣箱里翻出一件素净长衫来,用木炭熨斗仔细烫展了穿在身上,又取了一把纸扇拿在手里,在穿衣镜前比划了几下,方觉得稳妥。

吴庆广雇了辆黄包车在门口等着,俞月三坐了车,那车夫撒丫子跑的飞快,吹得他原本光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吴庆广在一旁跑的气喘吁吁,不禁扶着车骂道,

“孙贼,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累死你爷爷了,赶着投胎呐!”

那车夫闻言后脑勺一热,赶忙放满了脚步,转过头道歉道,“对不住老板,家里小子病了,我心里着急,想着能多赚两趟,没留意脚底下就快了。”

俞月三侧身拍了拍吴庆广的手臂,吴庆广也不好再骂他,梗着脖子道,“那也不差这一下子,把我们角儿摔着了够你喝一壶的!”

那车夫点着头道“是”,果真比先前跑的更稳当了。

俞月三靠着车扶手对吴庆广道,“你说我唱什么好呢,如今也不知这些老爷们喜欢听什么,不知是‘楼会’好还是‘琴挑’好,要不然还是唱‘游园’罢……”

吴庆广哭笑不得道,“你这会子烦恼这些做什么呢,横竖那些老板教唱什么就唱什么罢,哪还有你挑拣的份儿。”

俞月三也好笑道,“那倒是了,我这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

天色暗了下来。那车夫渐渐往城外去了,行到一处西洋别墅前住了脚,便请俞月三下了车。

俞月三在那院门外张望几下,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儿个不是给姨太太庆生辰么,怎么这么冷清?”

那吴庆广刚给车夫支了车钱,也往那楼前看了一眼,“,还说呢,这冯会长的姨太太,是个电影小明星,叫个什么玉仙的,刚从上海带回来。这冯老爷的家里头厉害,不敢叫知道,这里是另置的小公馆,悄摸儿干的事,哪里还敢声张呢。”

俞月三点了点头,也不多口舌。楼外有管家模样的干瘦中年男人正候着,与吴庆广点了点头,说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这才开了场。说着就领着俞月三进了门,穿廊过厅地来到一个房门前,在外面就听得说笑喧闹声一浪高似一浪,那管家冲俞月三礼貌一笑,帮他把门打开,做了一个“请”。

俞月三谢了管家,心里惴惴地进了门,一抬头便看到门边站了一溜儿穿红带绿的年轻戏子,一个个凤眼如丝,身姿娉婷,一水儿的乾旦。

第20章第二十章堂会

那些个乾旦站成一排供老爷们挑拣,像挑萝卜一样。有的身姿风骚,有的眼波荡漾,有个胆大的直接走过去坐到人家的大腿上,引得众人一阵哄笑。那群老爷们七横八歪地倚在沙发上炕塌上,有喝酒的,有抽水烟的,有嗑瓜子儿的,还有凑到人脖子嚷嚷着要吃人嘴儿的,乱成一锅粥一般。

俞月三心里一坠,眼神暗了下来,转身打开门便躲了出去。

这哪是请他来唱堂会,分明是哄他来赶条子。

那还是宣统年间,那会京城里堂子开的遍地都是,凡是学戏的没几个未受过这遭儿的。下九流的玩意,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到穷途末路也不会选择干这种营生,打小儿就陪着老斗们饮酒作乐,供人消遣取笑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

别看俞月三现在容止清丽,眉目俊秀,小的时候没长开,眉眼口鼻都挤在一起,说他美还真算不上,又不会说笑不会逢迎,浑身透着一股傲气儿,便没人待见他,只落得个给人倒酒布菜的差事,倒也算躲过了一劫。

俞月三打开了门,却见那管家站在外面,早已不见了吴庆广的身影。俞月三六神无主,慌忙冲管家问道,“我们班主呢,吴庆广呢,我要找他。”

那管家不慌不忙地揣着手道,“俞老板找吴班主做什么呢,他早回去了。”

俞月三急道,“那我同他一起走,我今个儿身体不适,堂会是不能唱了,烦请您同老爷说一声,该明儿我再登门来请罪!”

那管家轻轻一笑,两指从袖口中夹出一张纸,抖开道,“俞老板,瑞禧班今儿个就算正式散伙了。您跟吴班主签的是一十二年的契约,如今离期满还差三年,吴班主已经把您转让给我们荟云堂了,这白纸黑字上,还有您当年押的印,您不是想要反悔吧?”

俞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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