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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忠只觉得,仿佛浑身骨骼被人硬生生掏走了芯般,他浑身肌肉僵硬,连叫也叫不出来。

眼前黑暗袭来时,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二十几年前,跪在自己面前的尖脸少年。

那时候,柯婪奕也只有十几岁罢了。

二十六年前,孽龙作乱。

束忠仙君身为正阳仙宗医道第一人,义不容辞加入了救治行动中。

这位仙君心慈善良,奉行仁心仁术的观念。

对他来说,仙与凡并无区别,仙本是凡,凡亦可为仙,是以即便是凡人请他出手救治,束忠也不会拒绝。

只是来的凡人多了,未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这一场孽龙作乱,对凡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只要束忠出现,无数凡人便犹昆虫般蜂拥而至,将他周边每个缝隙都贴得严严实实。

束忠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放言道:所有凡人就诊均需排好列队,本君自会按照情况轻重缓急进行救治。若有违序者一概不救。

这一日,束忠救治修士凡人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夸张的数字,他眼前发黑,灵力枯竭。

实在是无法忍耐,束忠仰起头望向远方,看着长龙般乌泱泱等着他治疗的庞大人群,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人群中有个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人,他自己都站不稳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女人。

他的草鞋被磨破了,脚下裂了几个大口子,看上去就痛得厉害。

可少年人毫不在乎,他一步一个血脚印,急切地朝束忠这边疾走而来。

“这孩子……”束忠皱了皱眉,他心口猛地一跳,见到少年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胸口发慌。

躺在束忠身前,正在被包扎的病人闻言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道:

“是他,他也来啦。”

“他是?”

“他是正梧洲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与母亲相依为命。看他背着的女人,估计便是他的母亲啦。”

那女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束忠只看了一眼,就知此女阳寿已尽,回天无力。

但想到这孩子为了救自己的母亲,一片孝心,令人感动。

擎天之柱道阻且长,这孩子以凡人之躯登上这里。这一路路途遥远,想必是九死一生。

是以柯婪奕求医时,束忠好言相劝,告诉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谁想那少年直接跪了下来,拼命磕头,苦苦哀求说:“求仙师救我母亲性命!”

束忠好生为难,想要安慰。

谁知站在柯婪奕身后的凡人哄闹道:“这里哪个不是求仙师救命,就你特殊吗?先来后到懂不懂?滚去排队!”

“快躲开,不要浪大人的时间!”

“你母亲没有救了,没听到吗?”

柯婪奕充耳不闻,怦怦磕头,直磕的头也破了。

可这种时候,最不缺的便是血了,后面排队的凡人虽也觉得这孩子可怜,但在自己小命面前,怜悯还是不值一提。

束忠叹了口气,手捏银针,扎向另外一病患,替他止血。

口中对柯婪奕道:

“你回去吧。”

“这人伤势比你母亲要轻。”

“我救不了所有人,要留下灵力救助还有希望的人,势必要放弃一些。”

“对不住了。”

柯婪奕脸皮极厚,充耳不闻,只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他求了整整三天三夜。

一开始,束忠故意硬起心肠,全然不理会柯婪奕的死活。

况且这三天病患数量庞大,他走来走去,忙的要命,也根本没空搭理他。

柯婪奕三天滴水未进,亦步亦趋的跟在束忠身后。

然后在第四天的时候,柯婪奕忽然不见了。

束忠昏天暗地的忙了这么多天,早看柯婪奕不耐烦了,见他离开,只有松了口气。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看着远方密密麻麻请求就诊的病人,真想仰天大喊一声救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高高瘦瘦的少年忽然又跑了回来。他手上捧着什么东西,似乎十分珍贵,所以抱着的姿势有些奇怪。

见这少年如此冥顽不灵,束忠心中也有怒意,他哼了一声,神情不快。

很快的,柯婪奕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束忠仙君身边,“噗通”一声跪下,眼中露出讨好的神情。

“……吃吧。”

柯婪奕举起手,掌心里有一小兜饺子,为了方便储存,已经晒得干透,饺子边僵硬干燥。

束忠愣了一下,想到少年多日未曾进食,跑去拿了干粮自己不吃,反而先给束忠。他不由有些心软,柔声道:“本君自金丹后便既辟谷,再不食用人间食物。”

“啊……”柯婪奕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的脸涨得通红,顿了顿,又猛地磕起头来,“求仙师!求仙师救家母一命!”

“你……”束忠叹了口气,“你何苦如此?”

柯婪奕一言不发,拼命磕头。

束忠看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样子,几乎就要答应他了。

对于仙修来说,只要肯付出代价,没有什么凡人是绝对无法救活。

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便很不值得了。

孽龙作乱,正梧洲上上下下自身难保,束忠那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耗太多力呢?

“我可以替你治疗你的伤痛,但你母亲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束忠道:“你与其留在这里同我浪时间,不如去陪你母亲。”

柯婪奕不再磕头了,他直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束忠。

那双眼睛,给当时的束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过了二十多年,一看到柯婪奕原身,束忠便将当初的少年记了起来。

那双眼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绝望。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滴泪都尚未流出时,旁人也能透过这双眼,看到主人内心的大雨滂沱。

有几次,夜深人静时,束忠回想起那双眼睛,心中都颇有不忍。

“若我当时不顾一切,救了那孩子的妈妈呢?”

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究竟是救一人重要,还是救一百个人重要呢?

在那种情况下,束忠没能力也没义务去照顾那少年一人。

“但求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吧。”

可束忠心里,总是有一丝遗憾,想到那孩子的眼睛,心中有些难过。

剧烈的疼痛笼罩着束忠的头脑,他悠悠醒来,神志不太清楚。

神情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仁心殿。

束忠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了爱徒伯洛的脸,他笑了笑说:

“……好徒儿,为师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将我周身灵脉震断……”

面前的“伯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眼神里也有嘲弄。

看到了那双眼,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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