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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着刚刚在门口领的纪念品玩偶,片刻后说,我猜你是今天的主角。

来人笑,开口是纯正的普通话,他说,该夸你好眼力。还是该说我们惺惺相惜。

他指着地上的一条线,说,这幅画不是最受欢迎的那幅,但绝对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幅,所以我专门在这里做了标记,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后退几步看清楚画上是什么,你是第一个。

何欢轻轻点头,说,我明白,虽然作画是画家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但是最好还是要有人懂。

“这幅画送给你了,当做朋友的见面礼。”

何欢刚要阻止就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姚期说,那怎么行,每个人的劳动都值得尊重。把画包起来吧,买了。

混血青年回头看了看何欢又看了看姚期,说,我不希望一个学生为了买我的画而生活困顿。

姚期不以为然道,他的入可以碾压你。

青年脸色微变,问姚期,你是谁?

“我是他的监护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明白姚期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几个字出口何欢还是想翻白眼。但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大门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

何意坤看到何欢也愣了片刻,然后走过来,站到几个人中间,唤他,小欢。

姚期侧身挡住何耀华然后拉起何欢就往外走,擦身而过的瞬间在他耳边低声说,何教授,你如今恶名在外自身难保还是先愁怎么保住自己吧。

何意坤抬手,两指捏了捏眉心,疲惫难掩,尽管如此他还是上前一步拦住姚期,说,姚总,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姚期回头看何欢。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最终轻轻点头。

上车之后两父子就一直在沉默着对峙,姚期自顾自地选了去罗田新开的一家农家乐吃饭。

从大门进去绕过池塘和大片果园才看到几栋零星的房子。侍应生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说,不好意思今天客满,几位先生有预订吗?

姚期看着他暧昧地笑,然后指着何欢说,他叫何欢。

侍应生微愣了一下,躬身道,何先生请。

何欢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调戏,也纵容他的玩心,倒是一直跟在后面态度恭顺的何意坤,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

席间,姚期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何意坤脸上,没有一刻转移过,反倒是何欢比较坦然,在一旁习惯性地处理一些比较难处理的食材,然后夹到姚期碗里。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姚总,多谢你这么多年照顾幼子,但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才方便相处。

本来漫不经心的姚期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看他。

姚期其实不算传统意义上干净纯粹的阳光男性,他身上继承了父亲的强硬冷峻,也没忘了母亲的柔情似水,此刻他又坐在远离灯光的地方,风雪难摧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邪魅。

“且不说我有贼心没贼胆,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何教授又能以什么立场去管?”他斜靠着椅背,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架势。

“贼心?”一直态度温和的人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成拳忍不住地战栗。

“你千里迢迢几次三番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探寻我和谁是不是过分亲近了?”何欢开口打断,他忽然感觉此情此景就像舞台上一场闹剧,滑稽且无聊。

何意坤重重压下一口气,重又坐回椅子上。他唇齿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如今就面对面坐着,却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去看过你母亲。

何欢淡淡点头,说,我知道。而且我在想姚家的墓群看管是不是太松懈了,什么人都能进去。

何意坤怔怔地看着何欢,揉了揉眉心然后用掌心撑住额头,仿佛在对着何欢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哑地说,她是我的爱人,她身死多年我竟然刚刚才知道。

“而今母亲痛苦的脸还历历在目,你告诉我那是爱情?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冠冕堂皇了?”何欢往后靠了靠,椅背太高他整个人就像缩进椅子里,他说,我看见过你儒雅面具下狰狞的脸,不能装作没看见。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学文学院教授一晚上第无数次低下头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何欢轻轻喊他道,小欢。

何欢顿了顿没有再用完全敌对的态度质问他而是声音低低地问,那么如今,你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房间的吊灯高高挂着,纯正的海南黄花梨原木桌椅反射着橙红色的光,包厢里一时安静得压抑。

何欢回从饭局开始就钉在何耀辉身上的目光,忽然觉得没必要。愤怒过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难过蔓延开来。

当年母亲重度烧伤一帮大人围过来时说的那句,这孩子是个不懂好坏的。竟然一语成谶。

不管他曾经为了自己不成长为一个大众口中典型的单亲家庭的孩子做过什么努力,不管他是不是曾经为了避和某些群体走上同一条路而选择与之背道而驰,如今,还是有了殊途同归的结局。

就像初识那天,姚期低头,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从今以后就再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忽然回头,几乎是带着恳求地对姚期说,我们走吧。

姚期轻轻攥了攥他的手,答道,好。

他们从包厢出来天色已经很晚,刚好碰上晚高峰,无数车辆从路口处拐过来,又瞬间淹没在车流里。

姚期载着他,一路回家。

路口处有车拐弯,远光灯照进来,光线昏暗的车里瞬间犹如白昼。同样白得刺眼的,还有何欢的脸色。他安静地倚着车窗,面如土色。

车子拐过几个弯走上山路,很快就把熙熙攘攘的城市甩在了身后,何欢把车窗打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说,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璧人,妻子温柔丈夫深情,但我知道那不是事实,起码不是全部事实。

夜风吹进窗来,吹起何欢眼前的碎发,他的眉目低低的,轻声絮语,母亲嫁到姚家之前我曾听无数个人说过母亲水性杨花不安分,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要携子出走一句话都不留。后来母亲嫁了,是戴城中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姚家,然后这套说辞就变了,他们说母亲是攀龙附凤之人。

姚期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答应我不要在心里放那么多仇恨。

后来呢?长埋地下的逝者得到了同情,死守前妻的教授赢得了肯定,只有何欢,在历经了一切之后深陷回忆走不出来。他总装淡然,在人前被迫提到也是一副与我无关的从容态度,三言两语编造起一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假象。只有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终于肯承认,他从来不是什么老师同学眼里天天向上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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