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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地下五年,雨打衣泥销骨,只有一张遗照依稀展露她活着时的音容。她就通过这张定格了的脸注视着眼前神情落寞的人,看着衣冠楚楚著作等身的教授迎着阳光一点点崩溃下去。

仿佛,仿佛置身永远的黑暗再不可能被救赎。

何欢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了,走也没走远,而是和守墓的老人坐了一会儿。

直到夕阳西下瘫软成一堆泥的人重新换上坚硬面容离去他才出来,用手帕仔细擦过墓碑上的照片,安抚似的说,今天很晚了,改天再来看您。

离去时,顺便带走了地上放着的一捧小雏菊。

那人曾叫她小雏菊,待她如雏菊。

她曾是他的雏菊。

他们曾经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但这在经历了一切的何欢眼里,更像是一个笑话。

活着吧,且看尘世如何荒唐。

这么多年,何欢的心结其实一个都没化开,唯一变了的是对这空落的生活多了些缱绻的企望,有关于某个捉摸不透的人的企望。

回家前何欢先去了一趟市场。南边北边跑完大半个戴城地图才买到想要的新鲜食材。刚刚调侃姚期的话,其实不仅仅是调侃,他是真的想做给姚期吃。

但没想过姚期会那么在意,就像个洗澡时还对母亲遮蔽的小姑娘。

只是肠镜而已,有必要这么介意吗?或许,他一直保护得天衣无缝的恋人是男性?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平地一声惊雷响。

第三十一章

那段时间,何欢在为工作室的杂务奔波之余一心致力于帮姚期养胃。大到长达三年的饮食表格小到一餐饭重约几两几克,事事都亲力亲为。

几个大老爷们混在一起的光棍组合伙食水平一夜之间上升到孕妇阶段。江河吃惊之余深感幸运,来蹭饭的时候都多了起来。

姚期沉默地看着何欢忙来忙去,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有一天何欢无意问起是否还吃得习惯,他整个人顿了一下,回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明知道你离开以后我的生活水平会无端下降不少也没有办法。你总该去外面闯一闯。

何欢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盯着烤箱,戴着手套,拖出几只少女心的小蛋糕来,递到姚期面前,问,大叔是不是老糊涂了,才会总有要嫁女儿的错觉?

姚期被他逗笑,转身又故作低沉道,是啊,就像自己辛辛苦苦练的级打的号终于神装了,却被别人盗了密码。即将彻底失去的空落感。

何欢把刚刚在烤箱里晃悠过的手套伸到姚期颈间离皮肤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状似威胁道,这几年相护恩情未还怎么可能远离,你这么想我,算不算诋毁名誉?

他没说,他的大学志愿都报在了离戴城极近的城市,最近的,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去大学报道之前,姚期为了能帮到何欢在欧洲新设了几个区准备开大规模连锁。当初拼销售额的时候他都没想那么做过,如今为了有熟悉的人接待何欢却那么做了。

工作平白无故多出来很多的江河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

开学报到之前,姚期为何欢准备了戴城几乎所有特产,为他计划好了出国的一应事物。上到如果与室友不睦应该怎么出去租房子住下到内衣洗过之后应该怎样叠放整齐,上上下下周到地好像忽然打通了关心生活的任督二脉。

直到他后知后觉地问,说起来,你被哪里录取了?

“邻市理工,两个小时就能来回。”何欢不咸不淡地说,语气间仿佛觉得这个结果没什么不应该。

姚期顿了一秒,回头看江河道,我听错了吗?还是理解有误?

江河也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表示难以置信。

何欢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的面容,的确是邻市,没什么好惊讶。

正在如火如荼拾东西的姚期忽然停下了手里的活,面容不善地瞪了何欢两分钟,然后在房间里恨铁不成钢地乱走。良久才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离家近。”

“我又不需要你养老,这算什么破理由!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恋家!”

何欢平静地看了一眼姚期,又看了一眼江河说,虽然家里很少有人打扫,还总莫名其妙地丢东西,但我不想离这儿太远。

他是在说那个砚台的事儿。

姚期有些心虚,但说出的话来却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同意!趁现在还来得及,再选一个学校,我去办入学手续。

何欢自然地接过他手里剩下的活儿,仔细将东西放好,上楼之前丢给姚期一句,如果就这样随意改变大学的话,将千万高考学子的利益往哪放?

姚期有些愣,转身问江河,毛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有主见了?

“一直都是特立独行的人……”江河小声念叨。

去学校报到那天,何欢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就在楼下等。直到阿姨实在看不下去过来问他,小公子,我去叫少爷起床吧?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姚期趿拉着拖鞋下楼,微睁的双眼上的藏不住的睡意。

“早饭要凉了,你趁热吃。”

何欢望着他,目光澄澈毫不避讳,但看者无意受者有心。姚期堪堪避过他的目光,心不在焉道,没胃口。

直到太阳一点点爬上来阳光穿透南山层层密林照到别墅外的白色大理石墙上,飞机快要误点了何欢才把几个箱子搬到车上,对着蓬头垢面形象很差的姚期轻声说,我要走了。

姚期送他到门口,但却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仿佛从大梦中回神,整个人呆呆的,说,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就联系江河,另外,注意安全。

从头至尾,一句都没多问,更没说要送。

何欢站在阶下看他,恍然忆起他们相识那年在老宅里碰面。他也是在这样的角度看着姚期,升腾而上的焰火照得姚期的脸明明灭灭,神圣又庄严。

司机不断看表,又频频看向他们,何欢平静地望了望姚期,浅浅地说“嗯。”

入秋了,早晨凉意渐浓,几步外的草根上凝着露珠,看得久了有些晃眼。从来都斗志昂扬的姚期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六年了啊,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坚守一个人放弃,倏忽大梦一场,如今也该醒了。当初答应要守何欢一生安稳,怎能再心生残念。

后来,何欢就再没到过姚期一个电话,以往频繁不断的问候也如洪水退去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就算打电话过去,得到的也只有两个字,在忙。

中秋何欢拖着箱子回家,南山别墅已经朝外上锁,以往吵闹声不断的游戏厅跑马场也已经清空。他住了七天,只遇到一个拿着钥匙过来打扫的小时工。

而姚期只说,他接手了姚家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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