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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消失许久的殷成澜。

殷成澜手里捧着一只骨灰坛,没看他:“皇兄,本宫等你很久了。”

皇帝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慌张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侍卫,他顿时惊慌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

殷成澜转过头,笑道:“本宫一直都在,今日来送你走。”

皇帝退后了一步,冲到院门口用力拽了拽门栓。

殷成澜道:“这可是皇兄要亲自册封的瑞王锁的门。”

皇帝脸上一下子惨白,怒不可遏道:“他是……他是你的人!”

殷成澜道:“我不妨告诉你,不仅他是,皇兄最信任的山月禅师也是,就连皇兄身旁的太监公公也是本宫的人,没有他们,皇兄怎么能日夜睡不好觉呢,像大皇兄这般无心无肺的人,非待要人不断提醒着,才能刻骨铭记吧。”

皇帝想起黑暗里无处不在盯着自己的眼睛,梦中永远重复的血腥一幕,他以为是他犯了杀孽,做贼心虚,现在才知道是殷成澜用尽了手段,才让他不停的想起那件事,不停地在梦里回忆。

皇帝的脚步几乎站不稳:“你现在杀了我,你杀了我的话……”

殷成澜微微笑着,他坐在阳光中,俊美无双,风姿卓绝,然而只有皇帝才知道他平静微笑下的冷酷。

殷成澜接下他下面的话:“大荆依旧歌舞升平,百姓照常安居乐业,不会有什么变化,对他们而言,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眉都积着愤怒和惊恐,他试图争辩:“不是的,朕是明君,朕会彪炳千古名垂史册,你要是杀了朕,天下会大乱,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会重新遭到侵犯,你……”

殷成澜轻喟:“睿思会成为明君,接手你的江山,就像你曾经拿走我的东西一样。”

皇帝想起那封可笑的绝笔信,哈哈大笑起来:“朕没有受你们蛊惑,朕始终都没有立他为太子,没让你们得逞。”

殷成澜摇摇头,将手里的坛子扔到了地上。

骨灰坛碎在皇帝面前,露出圣旨绢黄的绸缎。

皇帝打开圣旨,看见里面熟悉的笔迹,写的是传位给睿思,旁边还有传国玉玺的印记殷成澜一向擅长仿人的笔迹。

他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的目的真的是你的皇位吧。”

若是他想要,这天下他也唾手可得。

然而殷成澜想要的绝不是这个。

皇帝脚下踉跄,碰到了一只骨灰坛,他狼狈的错了两步,坐到了地上。

什么都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殷成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竟流露出不忍,他起邪佞的笑容,盯着地上的皇帝看了一会儿,说:“不如这样吧,皇兄向这些冤死的人磕三个头,若是皇兄真心诚意知错了,本宫可以留你一命。”

皇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心紧紧一缩,因为这句话高高悬了起来。

殷成澜按了按眉心,眼角有倦色。

“皇兄,我累了。”

殷成澜张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事到如今,皇兄试试又如何。”

皇帝惊疑,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心里犹豫再三,想到若能离开这里,他还有机会杀了他,杀了睿思,杀光所有背叛他的人,他还能翻身。

于是,皇帝垂着手,屈辱的跪了下来,僵硬的磕了一个头。

殷成澜看着院中一百四十一只骨灰坛,忧心道:“皇兄磕的如此没有诚意,如何让地下孤魂原谅你呢。”

皇帝怒瞪着他,殷成澜坦然望去,要生要死请皇帝陛下自己选择。

皇帝心里怒火中烧,有心想将殷成澜五马分尸,可现在人如刀俎他为鱼肉,不得不低头。皇帝无可奈何,想到只要能活下来,忍辱负重也成,只要他还能翻身,还能……皇帝阴郁的盯着殷成澜,咬牙切齿的重重磕下了头。

沉重的磕头声砸在殷成澜心头,回荡着他过往十余年的折磨与痛苦。

他看着皇帝磕头,表情越来越冷漠。

皇帝磕完,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殷成澜。

殷成澜面无表情,挥了下手:“皇兄认错了,那就走吧。”

说完不再看向他。

皇帝又惊又喜,心里暗暗嘲讽殷成澜的心软,他向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脚腕忽然一软,重重跪倒了地上,皇帝口中吐出大口大口殷红的血水。

他倒进血泊中,扭过头,在血色弥漫中看见殷成澜缓缓勾起了唇,笑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要取得你的信任不容易,臣弟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皇兄可还满意?

你信任的孩子亲手端上的毒药,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你礼物呢。

体会到那种滋味了吗,你曾给我、给一百四十一个人的刻骨铭心,绝望愤怒,痛恨憎恶,椎心泣血永世难忘的感觉。

皇帝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看着殷成澜,浑身抽搐了几下,渐渐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灵江在宫里混吃混喝几天后,终于跟着皇帝找到了殷成澜藏身的地方。

灵江飞进去的时候,地上的血已经干涸成黑红色了,皇帝面色狰狞的躺在那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阳光西照,从红砖绿瓦的墙头跌进长青宫,一抹斜阳里,男人屈起一条腿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小黄鸟将小翅膀负在身后,慢慢悠悠绕过皇帝,渡步过去。

“啾?”

死了?

殷成澜听出意思,点点头。

他脸上既没有报仇雪恨的狂喜,也没有杀人之后的阴郁低靡,而是平静如水。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日他坐在万海峰峰顶的倚云亭里,看着山风卷过幽谷,流云变幻,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仇恨,也没有人间万事。

他以为自己会豁然释怀,会心头一轻,可他没料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在皇帝死了和灵江来之前,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坐在阳光里,衣袍曳地。

他的身影在尘埃纷飞的阳光里静默,悄然和多年之前那个壮志凌云、坐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望着夕阳的少年将军重合。

赤子之心,多年不改。

小黄鸟在他身前三步的距离停下来,仰起头望着他。

殷成澜的眸中有了涟漪,荡出一抹温热的波痕,他看着灵江,弯起唇角:“你来了。”

小黄鸟点点头。

殷成澜想了一下,缓慢的说:“小崽子破壳了?”

小黄鸟轻快的啾了下。

殷成澜笑意更胜:“乖不?”

灵江从没见过这样的殷成澜,随意似风,温和如水,坐在微风里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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