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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寒凛。

灵江去倒了一杯凉茶放到他面前,环胸靠在桌边,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到一起,等了一会,没等到人说话,就弯腰凑到殷成澜面前,说:“还生气呢?”

殷成澜是真的生气,半分都没有开玩笑,他自幼出身尊贵,身旁的人无一不是敬畏忌惮毕恭毕敬,即便是如今的皇帝,当年在他面前也未曾敢逾矩失礼,还需尊称他一句殿下。

哪曾有过像方才一般,被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的忤逆。

他身上浮现雷霆愠怒,连屋外的风都好像悄摸绕路刮走了,可偏偏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像是没发觉一样,浑然不觉那股伏尸百万的天子之怒,叹了口气,蹲到殷成澜身前,仰起头看着他。

“我这不是怕你还没将人杀了,自己先毒发死了吗。”

殷成澜怒极反笑:“那我是不是应该还要谢谢你?”

灵江立刻道:“那就不用了,咱俩谁跟谁谁啊。”

十分大度的拍拍他的腿。

可殷成澜依旧冷冷看着他,看的灵江心里微微一抽,只好敛起嬉皮笑脸,双手扶住殷成澜无法动弹的废腿,放低了声音,缓缓说:“十九,就算毒发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你也会疼的啊。”

灵江的声音低低的,并不如女子那般轻柔,更像是清冽的山风吹拂幽谷沙沙作响,自然干净,随性无拘,他说话的时候也并未刻意,可就这么一句话,猝不及防撞进了殷成澜百挠不屈的心口,顷刻之间,他心里硬如磐石的堤坝崩裂,爆发出波浪滔天的山洪。

殷成澜忽然别过头,几乎维持不住笔挺的肩背。

一见他这样子,灵江更心疼了,他无比清晰的明白,殷成澜身前的十万大山已被他敲开,顽石松动,飞沙走石,已经濒临破碎,此时若再说上几句山盟海誓的软话,他人前这副皮囊必将再也装不下去,从此,他在他面前,就会像一个小孩,所有委屈不甘伤心难过都将坦露给他看。

可灵江却闭口不言了。

他想要殷成澜坦白,却不想自私而残忍的剥开他的一切,他想他应该挚爱着殷成澜,所以也爱护着他的尊严。

灵江默默蹲在他身前陪了他一会儿,恰到好处的给了殷成澜想要的安静和距离,待他看出男人平静下来,就继续说:“不过疼了就算了,你气性这么大,万一给气死了,仇还没报,多亏啊。”

还处在山洪暴发,无比感动的十九爷:“……”

他觉得刚刚决堤的洪水怕是灌进他脑子里了,不然,他没有脑子进水,怎么会对这只小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不过殷成澜也不傻,能分出哪句真心哪句贫话,便顺着灵江给的台阶,敛了方才险些失控的情绪,哑着声音没好气道:“我气性大?那是你没见过一生气就啄人脑门、跳人车顶的鸟,那才叫气性大。”

灵江抱着他的腿,没形没样的坐地上笑了。

殷成澜看见他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重重揉了一把:“我的人你用着挺顺手啊。”

灵江顶着一头鸟窝,嘬嘴作哨吹出来,随即一只信鸟啄开门窗钻了进来,落到他手上,灵江毫不客气道:“你的鸟我用着也很方便。”

取下鸟爪上的竹筒,倒出来一卷书信,抻平看了一眼:“神医谷的回信,他们的人已经发现严楚的踪迹了,有他们相助,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严小白脸。”

第39章北斗石(二十一)

第二日,一人一鸟和连按歌在乔家镇外的小树林里分道扬镳,皇帝的人围攻万海峰之事交给连按歌坐镇指挥,他与灵江去寻严楚的下落。

直到马车顶着烈日走出去很远,殷成澜都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一只还没耗子大的小贱鸟的话,跟他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门帘翻飞时能看见坐在车辕上驭马的浅黄色背影,灵江一只腿踩在座位上,嘴里叼着根野草,身子跟着马车来回摇晃,看起来心情不错。

殷成澜看着他得意的背影,感觉牙根有点发痒。

“嗯?”灵江忽然回头:“估计还有五六天才能到约定的地点,你自己无聊吗,出来陪我一起驾车吧。”

殷成澜唇间抽了抽,所以呢,到底是谁无聊。

殷大阁主决定不能这么惯着他,装腔作势的在车中坐出‘爷品行端正,决不出去和你胡闹’的气势,然后被灵江掐住腰,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

车辕不宽,两个大男人坐在上面非待挤在一起才能坐下,殷成澜被迫和灵江肩并肩的贴在一起,眉头高高挑着,不悦的挑剔道:“挤死了。”

灵江笑笑没说话。

殷大阁主被拖出来很不情愿,于是看哪都不顺眼,摸着硬邦邦的车辕,蹬鼻子上脸的抱怨:“又硬又挤。”

灵江懒洋洋甩了一下马鞭,歪头打量男人英挺的五官,说:“要不你坐我怀里?”

殷成澜还有一句抱怨就这么噎死在了喉咙里。

走的是官道,路两旁有深山峡谷,即便已入秋,林木依旧幽绿葱郁,隐有鸟鸣溪声传出。

头顶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清风徐来,好像能拂走身体里的沉珂旧疾,心胸豁然开朗。

殷成澜兀自憋了会儿,说:“怎么不是你坐我怀里。”

灵江眼角一弯,暧昧的摩挲着手里的缰绳,将脸凑了过去:“求之不得。”

殷成澜抬手按到他的脑袋上,将此鸟推了回去。

不与流氓论高低,他忍。

“那鬼老头为什么说是我救了你?”灵江问,前两天一直没来得及提起。

殷成澜也听见了鬼孤老人说的这句,这会儿有空便同他琢磨起来。

“他误会了什么?”

“还不清楚”。殷成澜摇头:“对了,一直想问,你到底……唔算起什么?鸟人?”

灵江无语,很想啄他一脑门,鸟人你大爷,他又不是长得半人半鸟。

“世间有很多飞禽走兽,成千上万的品种,但事实上这些皆是人来命名的,之于飞禽而言,我等并不需要以称谓分辨族群。像人一样的话,声音动听,则自己问自己叫百灵鸟,忒蠢了。”

殷成澜哦了声:“那请灵江公子以一个不蠢的方式告诉在下,你算哪个族群?”

灵江便幽怨瞅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我自破壳起就在驭凤阁黄字舍中,除了我之外,没见过会说话的小鸟了。”

殷成澜惊讶,“那你这身能力?”

灵江道:“我破壳见天地时,就通人性。听人说话,就懂人话。长至几年,就知自己能幻化成人,除此之外,就和你那阁中的鸟没两样了。”

他怎么知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殷成澜本以为能听见什么山海经怪报仇报恩的故事来,没料到真如故事主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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