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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看到从山顶一处横断崖上有一抹玄色的身形。

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山林中上蹿下跳的他们。

皇帝的后背蹿上一层冷汗,咬牙道:“来人,全部驻守在这里,给朕封死逆贼的退路,朕要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带少数几个人从背风的山路爬了上去,灵江趁机跟上,大摇大摆的在他们身后扑扇小翅膀。

他往断崖处看去,只见三面绝壁,下面是千丈高的深山老林,殷成澜似乎极其喜欢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所寝所行所到,甚至所逃之处无不孤绝惊险。

到了断崖之处,灵江藏进了一旁的树上,看着皇帝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其实现在为止,他也是不担心殷成澜的,既然他敢等候在这里,除非想死,否则就一定给自己留有退路。

山风将殷成澜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在风中翻飞,他面朝着辽阔的山林,微微眯起眼,好像在追忆往事,眼角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疲倦。

“我一直想问你,长安三年冬雪,我受人诬陷被迫入狱,你在父皇的大殿外跪了一天为我求情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皇帝没说话。

殷成澜又问:“长安七年,我出征南疆,你策马三百里送给我一副铠甲,祝我凯旋归来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时候你得了疟疾,是我母后在床前照顾你,日夜拥衾喂你汤药,你拿她的性命威胁我时,想的又是什么?”

皇帝眼底发红,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殷成澜操纵轮椅转过身:“那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在想,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忍了这么多年。”

皇帝冷冷看着他,抬起手里的刀,刀刃折射泠泠的寒光,照出一双阴鸷的眼:“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他缓缓走向殷成澜,身后的禁卫军也举起刀来跟在皇帝身后:“……怎么还能继续忍下去呢。”

殷成澜一动不动,好像还陷在回忆中,眼眸微垂,神情隐有悲伤:“皇兄,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吗?”

皇帝讥讽的笑了出来,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殷成澜被逼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这让他想起当年的皇城宫墙下,不可一世的太子不就也屈服在自己的脚边,吞下了他亲手送上的毒药。

皇帝一步一步逼近,殷成澜开始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了悬崖的边缘,轮椅碾压地面,几块沙石从崖壁上破碎,掉到悬崖下面,连声音都没有。

即便知道殷成澜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可灵江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

悬崖上的风呼啸而过。

皇帝的后背挡住了灵江的视线,就在他准备换一个姿势,绕到前面时,殷成澜忽然动了,他纵身一跃,连人带着轮椅跳下了悬崖。

灵江的呼吸一窒,一股热血冲到了脑子里,心脏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顾不上想什么,甚至什么都没想,就蹿出了树林,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山崖上大风凛冽,灵江跳下去的瞬间幻化成人,伸出手去抓殷成澜。

然而,他却在狂风舒卷中看见殷成澜脸上的笑。

男人张开双臂迎着山风,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苍白的脸色映着漆黑的墨发,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邪魅,幽森的目光仿佛要将人饮血嚼骨,拆分吞进腹中。

他启唇轻轻说了一句话。

皇帝看见他的笑容,双腿一软,竟险些扑跪下来,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却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要我还有一副骨一寸肉一捧血在这世上,你就杀不死我,我会像厉鬼一样纠缠着你,钻你的骨剜你的肉饮你的血,生生世世,让你永不得安宁。

第31章北斗石(十三)

灵江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头脑发热,冲动做过什么事,但这次,他却连想都没想,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疼的难以呼吸,只有一个念头如疯草般爬进他的身体里,缠住了他所有神智,决绝而深情的叫嚣着:“殷成澜不能死。”

殷成澜不能死,也不会死,在灵江跟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千丈悬崖之下成千上万的候鸟浩浩荡荡排空而至,聚结如云在半空中织就了一张延绵不绝的大网。

灵江还看见殷成澜脸上的笑在看见自己幻形为人时微微一怔,墨色的眸子闪过错愕和惊疑。

灵江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一向坦诚的近乎赤裸裸的目光对上男人时,竟瑟缩了下,移开视线,踩到一只鸟背上,身子往下猛的一沉,伸手抓住殷成澜的袖袍,手臂用力,将他拽进了怀里,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随即,一同落在了齐飞的候鸟群背部。

鸟群并不能完全撑住他们,而是带着他们缓缓降落在森林里一片空旷的荒草地上,之后徐徐散开,消失在云空。

山崖的皇帝眼睁睁看见一人突然出现救下了殷成澜,藏进了茂密的森林里,他被侍卫搀扶着,几乎要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可皇帝张开嘴,却什么声都发不出来,脸色从苍白变成了乌青,嘴唇不可抑制的颤抖。

服下剧毒他未死,跳下万丈悬崖他也未死,太子当真是十年前百姓口中的不死战神吗,怎么被打入深渊地狱,他都还能爬出来。

殷成澜的笑容像一枚毒钉子扎进皇帝的眼里,冰冷狠厉的穿透他的头、喉咙,钻进他的心口,在那里燃烧起熊熊烈火,却寒冷刺骨满含坚冰,拉着皇帝往不见天日的地狱去,他陷入惊恐中,陷入殷成澜给的噩梦里,遍地滋生出恐惧。

灵江将殷成澜放到地上,男人看也不看他,垂眸敛目,神情疏漠,静静坐着。

灵江站在一旁抿唇望着他,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片刻后,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到离殷成澜不远的草地上,低着头,发泄似的拽着腿边的小草,不吭声。

风穿过树林,远处,被皇帝放火点着的一片林子冒着一股灰黑的浓烟,摇摇直冲天空。

没一会,灵江就将腿边的野草薅成了秃头,于是,他换了一个地方,离殷成澜又近了一点。

灵江闷闷的生着气,恼自己不经思考就暴露了自己,可心里又没有太多后悔,即便暴露了又怎么样,难不成真能看殷成澜摔死吗。

灵江面无表情的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以殷成澜为中心,把周围的草地祸祸了一个遍,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估计殷成澜安排的人还没找到这里,就拍拍手,站起来,也不看他,胡乱留下一句“我去找点吃的”就走进来林子里。

这时,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男人才抬起了眸,殷成澜的眼里有关于皇帝、复仇的血淋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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