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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连按歌说,站在殷成澜面前,眉眼之间有些犹豫,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却不能干脆的吐露。

“你想说什么?”殷成澜抬起头,他的神色格外平静,甚至趋于冷漠,烛光照在他眼里,很快便沉没在那双幽深的眼中。

连按歌见他一副心如磐石的样子,没跟着一起淡定,只有种前途风雨飘摇的感觉:“贸然前来,甚是鲁莽,稍不着意,命都没了。”

殷成澜抿了口茶叶,古水红叶茶香的甘甜后味绵延,但他却不再喝了,比起甜,他更喜欢清冽的苦:“来都来了,你现在再劝我,是不是太晚了。”

连按歌将茶盘夹在胳膊下,靠到了门边:“我在试图挣扎。”

殷成澜道:“我心意已定。”

连按歌道:“挣扎失败,我先退了。”

说完,将盘子往身后一背,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纵然说着鲁莽,却也是一点都不怕的。

没多会儿,房门忽然开合一下,风都还未进来,便又被轻轻拢上了,屋中赫然多了一个身影,正是白天在城门楼下拦住他们的校尉。

“冯统领,多年不见了。”昏黄烛火下的殷成澜微微颔首,抬手指向一旁:“坐吧。”

他淡定自若的笑容刹那间如一把锥子破开了冯敬的胸膛,那日夜漫长的挣扎和惨烈的过去一股脑从他刻意压制的陈年旧血中喷涌而出,鲜血如泉,潺潺流成了十年岁月。

冯敬的手扶住桌角,手臂绷起青筋,手指几乎嵌入木桌,望着殷成澜半晌,才终于缓缓的、克制的低声道:“太子。”

殷成澜哑然失笑,笑容里透露着寒刃冷霜,眼里更深沉漆黑:“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

他侧了下头,似乎在倾听窗外的蝉鸣风声:“我记得他给我赐了谥号,叫什么……是了,怀远王。”

冯敬猛的抬了下眼皮,头却没抬起来,放在桌角的手骤然一紧,握成了拳头,死死盯着上了红漆的桌面,那上面的殷红在他眼中化成了大片大片鲜血。

终于,这位统帅皇城禁军的大统领再也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撩起衣摆,单膝跪了下来,弯下一辈子僵直的脊背,俯首称臣的瞬间,泪水涌上了眼眶。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没说出来,男儿天性的不善言谈在这一刻,将他委屈愤懑震惊全都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无言倾覆,只留给殷成澜一个难以抑制颤抖的脊背。

这个时候,殷成澜终于起了脸上那种要笑不笑要怒不怒要哭不哭的虚假面孔,他像是不知道该再露出什么表情一样,只好面无表情的别开了头:“这是要做什么,按歌,扶冯统领起来。”

连按歌破门而入,将眼弯成月牙儿,拍拍地上的冯敬:“快起来吧,哎哟。”

冯敬坐到了殷成澜面前的椅子上,不好意思的垂着头:“我今日忽然见到……”

“十九爷。”连按歌在一旁提示。

冯敬感激的看他一眼:“小歌子都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连按歌:“……”

你才是小鸽子,你全家都是。

“今日忽然见到爷,一时有些没控制住,在城楼下险些暴露了爷。”

连按歌道:“知道是你,我们才敢闯关。”

冯敬不好意思的局促一笑,“没想到爷还活着……呸呸,爷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殷成澜看他这副局促的样子,眼里也染了点零星的笑意和怀念。

连按歌深深一叹:“已经十多年了啊。”

这句话像是闸门,放出了宣泄的洪水,方才疏漠的气氛立刻被冲散,待情绪稳了些后,他们开始说起过往。

那是十年之久留着血和恨的过往,一幕幕就这么在寂静的深夜逐渐剥落,在殷成澜面前露出里面一如初见的鲜活的眉眼。

殷成澜听着连按歌与冯敬低声交谈着,好像恍然之间又回到帝都王城高大青色的宫墙里面,他乃是大荆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子,身负七战七捷赫赫战功,抚定内外,清明朝政,礼贤下士,宽厚人臣。

十余年之前,他曾在边陲寒风凛冽中一手筑建起大荆最强悍坚不可摧的军队,守住了这虚张声势的大荆王国,也曾在满城京华笔诛墨伐的尖锐史书上留下了三千飞鹄纵横江南江北,一夕之间送数万旦赈灾粮下河西河东的青史。

可也是十余年之前,他在千里无人万里寒霜的雪原到了来自奢繁帝都废黜太子的圣旨,也曾在宫墙外受辱含恨、被逼咽下了椎心泣血的毒药,从此将一身抱负埋进了荒古野岭,达官显贵的身份卑如尘埃,一腔赤诚热血浇成心凉。

这十年过得可真快。

“爷的腿!”冯敬突然出声惊道。

连按歌勉强勾了勾唇,含蓄模糊道:“那毒不太好解。”

冯敬眼底一凛,去看殷成澜。

后者却没什么表情,将古水红茶换成了凉水,低头饮下半杯:“不必多说。”

冯敬的胸膛剧烈几下,放在腿上的手攥紧,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爷此行是为了?”

殷成澜道:“皇城侍卫大统领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冯敬的后背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殷成澜道:“他躲在宫里这么多年都不敢出来,如今好不容易露面,我怎能不来见见他。”

冯敬哑声说:“爷是想?”

殷成澜笑了,笑容里有几分疯狂,冯敬看见,呼吸微微快了起来。

不过殷成澜很快敛情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像刚刚将这汉子吓得脸色发白的人不是他一样:“你放心,我不过是想见见我那多年不见的兄长。”

“十九爷是想让我做什么?”

殷成澜招手,让他上前一步,一夜秉烛夜谈。

待天色渐明,冯敬离开之前,忽然转身问道:“爷这些年都在何处落脚?属下一直相信爷还在世上,可哪里都打听不到您的消息。”

殷成澜向后靠在轮椅背上,放松身体,一夜未眠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不见倦色,他温文尔雅的勾起唇:“天地之大,何处是家,何处不是家。”

冯敬叹气,拱手拜了拜。

连按歌将他送出门外,进屋后见殷成澜闭目养神,他反手将屋门关上:“不告诉他我们的身份,爷不信他。”

殷成澜睁开眼,眼底像一滩化不开的墨:“他是忠臣。”

连按歌等着他的下一句。

殷成澜挥开窗户,清冽潮湿的草木芳香盈满屋子,晦暗的天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纱,使他的神情模糊起来。

“忠君之臣。”

连按歌便明白了他话里的话。

天色大亮时,灵江终于到了嵋邪林附近。

那是一片枯叶腐败的惨绿色,枯死的林木如鬼影般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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